發狂死,好一個新名詞。這幾年犯人突然猝死的花樣越來越多,從躲貓貓死到喝開水死,從做噩夢死到洗澡澡死,新招從出不窮,現在又來了一個發狂死。
下午,又傳來新消息,市檢察院法醫今天早上對趙大健的屍體進行了解剖檢驗,並委托星海醫科大學法醫鑒定中心進行快速病理檢驗,認定趙大健屍體左冠狀動脈前降支粥樣硬化II級,管腔狹窄40%,其他器官未見明顯異常,可排除外傷性暴力致死。市檢察院馬上向相關部門和死者家屬通報了死亡鑒定情況,排除外傷性暴力致死,鑒定結果是趙大健的死因符合心源性猝死。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趙大健的家屬對此結論沒有提出異議,竟然就真的接受了。這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給趙大健家屬實施什麼胡蘿卜加大棒的政策,大大的胡蘿卜封住了家屬的口,人死不能複生,加上強權的施壓,家屬似乎也隻能認了。
我之所以如此猜測,還因為當天下午,趙大健的屍體就火化了,如此匆忙,不由不叫人起疑心。
孫東凱唏噓一番,把秋桐和集團工會主席叫到自己辦公室,當著我的麵說:“二位,既然趙大健在檢察院還沒有正式批捕之前突然就出了這事,那,我看集團也就不用按照相關組織紀律條理來處分他了,人都死了,再搞這些也沒有意義,就當是員工意外死亡來辦理後事吧,這是我的意見,你們以為如何?”
秋桐麵無表情用犀利的目光看著孫東凱,足足看了有五秒鍾。
孫東凱一時顯得有些尷尬,笑著:“怎麼,秋書記有不同的意見?”
我則被秋桐看孫東凱的目光搞地有些緊張,這是第一次秋桐在孫東凱麵前有如此的神態。
我想此時孫東凱也會為秋桐的如此神態感到意外,同時感到緊張。畢竟他是做賊心虛,雖然他確信沒有任何人能抓住他的把柄,但他還是要心虛的。
工會主席也似乎感到很意外。
秋桐這時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說:“既然孫書記說了,那就按你的意思辦!”
“行,就按照孫書記的意思辦!”工會主席也點頭。
工會主席和秋桐出去後,我發現孫東凱的額頭竟然有細細的汗珠。
冷汗,這是冷汗。我立刻做出了結論。
“她怎麼會那樣看我……”孫東凱自言自語地喃喃說了一句,接著又搖搖頭,自我安慰地舒了口氣,轉頭看到我正站在身旁,隨即恢複了常態:“處理趙大健的後事,你就不要參與了,畢竟這事是因你而起,讓工會去弄吧……”
我點點頭。
“唉……”孫東凱又重重歎了口氣:“沒想到啊,沒想到,趙大健竟然猝死,竟然會發狂死……難道他是因為自己誣告秋桐不成發狂而促發了病症?這也太不值得了……他這人啊,就是太要強,容不得一點失敗和挫折……唉,性格決定命運啊……”
這時,曹麗又進來了,兩人都表情沉重地歎息了一番,曹麗邊歎息邊偷偷打量著孫東凱的表情。
此時,二人心裏想的或許是不一樣的,在我持續不斷的挑撥下,這兩人開始有些同床異夢了。
然後,孫東凱拿過一份文件遞給我:“你馬上去部裏一趟,這是關部長要的東西,親自送給他。”
我點點頭接過來出去,直接下樓,經過秋桐辦公室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她辦公室開著門。
秋桐正坐在沙發上沉思,表情很嚴肅。
看到我,秋桐擺擺手:“我沒事,你去忙吧。”
我點點頭,下樓直接去了市委大院。
此時,秋桐心裏在想什麼,我同樣不知,但我明白,秋桐一定是對趙大健的死因帶有深深的懷疑的。我想,她此時一定在分析推理著什麼,或許她很快就能想到什麼,但即使她想到了什麼也沒有用的,因為她同樣沒有任何證據。
在關雲飛辦公室,我把文件送給他,看著他沉思的目光,剛要說什麼,關雲飛衝我擺了下手:“行,文件放我這裏,你先回去吧!”
我一怔,關雲飛不和我談趙大健的事情。
既然他這麼說,我隻能走。
到了門口,我關門的時候,又看了關雲飛一眼,我竟然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我立刻敏感地意識到,關雲飛並沒有就此認輸,他不會輕易就這麼認輸的,他或許還有自己的後手。
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關雲飛下一步會怎麼做呢?他能有什麼後手呢?他的後手是強弩之末呢還是依舊具備犀利的殺傷力?
現在,我不得而已。
剛走出市委大院,我接到了曾的電話,他在電話裏約我到海邊見麵。
我問他什麼事,他不說,隨即掛了電話。
我於是趕到海邊的見麵地點,這裏是一片海灘,沒有其他人,很安靜,夕陽照射在沙灘上,沙灘一片金色,風景倒是不錯。
曾早到了,正站在海邊抽煙。
看我過來,曾扔掉煙頭衝我走過來,臉色鐵青。
我覺得有些不大對頭,走到跟前,剛要開口打招呼,曾卻二話不說,直接揮拳就衝我擊打過來——
“哎——怎麼回事啊你!”我話還沒說完,胸口已經挨了重重一拳,急忙後退幾步,伸出手來阻擋。
曾出手還挺重,這家夥來真格的了。
“幹嘛你,怎麼搞的,打我幹嘛?”我說。
曾繼續一言不發,貼近我又接連出招。
一看這架勢,他是非要打上一番不可了。
我索性也不說話了,隨即出手還擊,兩人默不作聲在海邊的沙灘上對打起來。
曾的身手的確不錯,一看就是專門練過的,我自然也不甘示弱,使出渾身解數和他對打,邊拆招邊進攻,你來我往打地不亦樂乎。
我們雖然打地很激烈,但雙方都沒有進攻對方的薄弱部位,那樣會造成致命傷害,我注意到了這一點,曾顯然也留意到了。
似乎,曾滿懷怨氣,很想痛打我一頓出氣,但挨了一拳之後,我沒有再給他這個機會。
這一戰,打的天昏地暗,從沙灘上打到海裏,又從海裏打到沙灘上,直到天色黑下來也沒見出分曉,兩人身上倒都搞得濕漉漉的。
終於,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我和曾都沒了氣力,都躺倒在沙灘上,最終也沒有分出勝負。
“日啊,你神經病,上來就打,也不說個清楚,也不問個青紅皂白!”我有氣無力地說,仰臉看著海邊初春的夜色。
“靠——老子當年是全市公安係統大比武散打冠軍,沒想到竟然製服不了你個臭小子!”曾說了一句,聲音顯得也有些無力。
“這麼說,如果我受到友情邀請參加那比賽,咱倆能並列得冠軍?”我來了一句。
“滾蛋吧你——”曾說。
“我們是朋友,你怎麼能對朋友這樣說話呢?這不好,這很不好,你會傷害我純真的感情的……”我邊說邊琢磨曾今天叫我來武鬥的原因。
“操,純真的感情……我看你才是傷害了我純真的感情!”曾耿耿地說。
“這話,從何說起呢?”我坐起來,扭頭看著曾,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夜風吹來,我不由打了個寒戰。
曾也坐起來,帶著猙獰的目光看著我:“你是個混蛋——”
“哦,我是混蛋,那你呢?”我說。
“我他媽是個笨蛋……在警界混了這麼多年,什麼事沒經曆過,沒想到竟然被你小子耍了!”曾恨恨地說。
“這話……從何說起呢?”我做出愕然的樣子看著他:“老兄,你是警察,我是平民,我如何敢耍你呢,還有,我又怎麼能耍得了你呢?”
曾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狠狠摔在沙灘上:“把你的臭錢拿回去,老子不要了!”
“這——這又是為何?”我撿起銀行卡,擦擦上麵的沙粒:“這人和誰有仇也不能和錢有仇啊,怎麼,嫌我的錢不好用?嫌我的錢髒,髒了你的手和你純潔的心靈?”
曾看著遠處黑乎乎的海麵不說話,一陣海風吹來,我又不禁打了個寒戰,曾的身體也抖了下,他渾身也都濕了。
“好了,老大不小的人了,這該打的也打了,該鬧的也鬧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嘛……”我笑著,邊又把銀行卡塞到曾的口袋裏:“這錢是你應該得的,進了你的口袋就屬於你了,不要和錢過不去,活在這世上,誰不需要這東西呢?你把錢還給我,我怎麼向我朋友交代呢?還有,我這心裏又怎麼對得住你呢?我們是朋友啊,我不能這樣對朋友的,不能讓朋友白幫忙的……”
曾這回沒有拒絕,沒有再把卡逃出來,似乎他剛才掏出卡的動作純屬一氣之下,純屬發泄自己憤怒的一個方式。
我這時其實心裏大致已經能猜到他為何今天怒火衝天的原因了,但此時,我必須要讓自己裝地一無所知。
曾看著我,半天不說話,眼神裏帶著滿滿的怒氣,還有幾分困惑和不解。
“老這樣看著我幹嘛?我好看?”我笑著說。
“你好看個屁,你以為我是搞基的!”曾說。
我哈哈笑了一聲:“我看你不像。”
曾接著歎了口氣:“沒想到……其實我早該想到的,但還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早該想到什麼?還是沒想到什麼,你似乎在說繞口令,我聽糊塗了……”我說。
“沒想到我智商不如你,功夫竟然也沒有戰勝你……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曾又長歎一聲。
“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文的你比我強多了,我的智慧沒法和你比的,你犀利的目光和敏捷的思維是在實戰裏鍛煉出來的,我呢,就沒經曆過這些……至於武的,我其實知道你今天是故意讓著我的,你其實沒有使出你的全部招數……”我謙虛地說。
曾眼神愣愣地看著我,似乎想要把我看個明白。
“你今天約我來,就是想在這裏比試下功夫?想練練身手?”我又說,邊從口袋裏掏出煙,一看都被水浸濕了,直接扔到了海灘上。
曾站起來,走到附近,彎腰在沙灘上撿起自己的包,又回來,坐下,從包裏掏出一包煙,自己抽出一支,又把煙盒遞給我。
我們點著煙,曾深深吸了兩口,仰臉看著天空,半天說:“易克,我被你操了……”
“暈,不要這麼說,我可沒有爆你菊花的!我沒那個愛好!”我說。
“有,你這次不但爆了我菊花,而且還爆得我血淋淋!”曾說。
“惡心,不要這麼說,我聽了直反胃!”我說。
“少和我裝逼,你一直就和我裝逼,難道你還沒裝夠?”曾說。
“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你為何要這麼說?”我說。
“先不說別的,就說今天淩晨的事,我問你,你那個賭場裏被抓到的朋友,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是不是體製內的人?到底他是不是你說的那種情況?”
“怎麼了?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了?我淩晨在你辦公室不是說地明明白白,怎麼還問這個?”我故作意外的神情說。
“先別問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曾說。
“你這是在審問犯人?”我說。
“你可以這麼認為!”曾說。
“對不起,我不會接受這樣的審問,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會回答。”我說。
曾突然從包裏掏出槍,烏黑的槍口對著我:“我想,我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審問你,讓你回答我的問題。”
我哈哈笑了下:“如果你想開槍,剛才之前就可以這麼做,又何必等到現在呢?而且,我這人從來是吃軟不吃硬,你越這樣,我越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你真不怕?”曾說。
“我怕子彈,但是不怕你。”我說。
“為什麼?”曾說。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對我開槍的,我有這個自信。”我笑著說。
曾歎息一聲,收起槍:“看來你是軟硬不吃了……看來你是要把我靠了也要讓還要讓我蒙在鼓裏了……既然你不說,那我說……今天上頭來了人,賭場裏抓到的,每個人都審問了一遍,但是,沒有發現上頭要找的人,上頭很惱火,問我是不是還有漏網之魚,我一口咬死沒有,說全部抓到的人就是這些,看我口氣說的很死,上頭雖然很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隻能悻悻離去……但我雖然這麼說,可是我心裏是明清的,所有抓到的人裏,隻放走了你的那一個所謂體製內的富二代朋友……我突然就醒悟過來,我中了你的計策了,你要走的那個人,一定是上頭要找的人,唯一逃脫的就是他,必定是他無疑……你告訴我,我的分析對不對?”
曾說完看著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煙,說:“很好,上頭沒有難為你,這是我感到高興的事,當然,上頭抓不到你的把柄,也無法責難你的,這充分說明你做事的縝密和細致,到底你是老刑警,對付這些還是很有一套的,這是我要好好向你學習的地方。”
“少廢話,先回答我的問題!”曾說。
“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幹脆地說。
“你——”曾又來了火氣,又要發作,習慣性又要往包裏身手掏槍。
“行了,別搗鼓那些,沒意思!”我說。
曾住了手,皺起眉頭看著我。
我說:“老兄,其實我說的那些話,你該全部相信的,也必須要相信,因為你沒有其他選擇!如果非要不信,你可以這樣想,這對你真的會有什麼好處嗎?相信這些,你可以少操很多心,不相信這些,你會很傷腦筋……現在來說,我那朋友到底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到底你的上頭要找他是什麼事什麼企圖,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大家現在都平安無事,重要的是我們的友誼還在繼續,重要的是你幫了我這個忙我還欠了你一個人情,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是在還我之前欠我的,那次你把我抓到你那裏刑訊的事……說到現在,我還是要告訴你,我那朋友就是體製內的富二代,至於他叫什麼名字在市裏哪個單位,無可奉告,你不會知道,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我唯一能回答你的,你再問我一百遍,我還是這個答案,不管你心裏如何猜疑,我也隻有這一個回答!”
曾的眼神似乎在思索什麼,一會兒說:“你如此說,我可以做出我自己的判斷,第一,你的那位所謂體製內富二代朋友,身份絕對不是如你所言,當然他到底是幹什麼的,我現在不知道;第二,昨晚他出現在賭場,一定不是單純為了賭錢,一定是有其他目的;第三,這個人既然能引起上頭的關注,那麼,他一定是做過什麼違法的事情,或者和上頭的利益緊密相關的事情;第四,你親自來把他搞出去,甚至不惜花重金,甚至編造謊言欺騙我,這說明這個人對你很重要,你是要防止他落入上頭來的人手裏;第五,這是我最困惑的地方,你不就是一個星海傳媒集團的辦公室主任嗎?你怎麼會攪合這些事?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曾的分析讓我不由暗暗讚歎,在短暫的發暈之後,他迅速領悟過來了,不單領悟過來進來我的圈套被我利用了,而且還對我的身份發生了懷疑。
我不動聲色地說:“老兄,我不得不說,你很會聯想,想象力豐富,你都可以去寫小說編故事了……你的分析聽起來很有條理,思路很清晰,但我還是要遺憾的告訴你,你說的這些隻能是猜想。”
“如果你能承認,這就是事實!”曾說。
“你覺得我會承認嗎?”我笑起來:“老兄,其實我知道你是一個思維很敏銳的人,我當初找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早晚會想到這些的,但不管你怎麼想,我能告訴你的隻能是剛才我的回答,第一我朋友是體製內富二代,第二,我朋友昨晚去賭場隻是為了賭錢,第三,我朋友和你們上頭要找的人沒有任何關係,第四,我把他搞出來,對我來說確實很重要,因為我是個重義氣的人,朋友有難我不能不幫,第五,關於我的身份,我其實就是一個體製內的普通工作人員,沒有什麼其他身份,你對我到底是幹什麼的發生猜疑,這隻能是你的職業習慣在作祟……”
曾又皺了皺眉頭:“你這些話哄三歲小孩子可以,但是,在我麵前,我不信!”
“曾哥,你該信的,信易哥,得永生!”我笑起來。
“靠——”曾忍不住也笑了下,然後說:“易克,說實話,不僅僅因為這一次事情我才對你的身份感到神秘的,其實,在這之前,從我們第一次打交道到你關注秦璐死亡的真正原因,從趙大健出事到你那晚和我一起吃海鮮,串起來分析,我不由就感覺你有些神秘了,不由就會想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我不是要故意懷疑你,隻是你的一些言行讓我覺得雖然看起來很正常合理,但我下意識裏還是覺得有些詭異,我問過自己,是不是職業習慣在作怪,我其實寧願相信隻是這個原因,可是,我又覺得不是,冥冥之中,我就是覺得你不是一般的體製內人員,你身上有我不了解的很多故事,這讓我對你充滿了好奇和懷疑……今天淩晨的事,我很惱火,任何人如果覺察自己被人利用都是會惱火的,但我更多的是好奇,對你朋友的好奇,對你的好奇……你越是否認我的判斷,其實我就越肯定,就越好奇……”
我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已經引起了曾的疑心,但他隻是懷疑,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這一點,除非我承認。當然我是不可能告訴他一切實情的,即使他怎麼亂猜,即使他猜地再準確,我都不能承認。隻要我不承認,他心裏即使再怎麼肯定其實也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猜想總歸是猜想。
“曾隊啊,你是不是對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會這麼懷疑呢?”我說:“這可不好啊,對朋友不能這樣猜疑的,這會傷了朋友感情的。”
曾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身邊的人,有引起過我懷疑的,但很少,而且很快就能解除或者證明,但對你,我帶著巨大的困惑,當然,你現在可以不說,但我告訴你,早晚我會查清的……我想要搞明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我有這個自信。”
“別說你在胡思亂想了,退一步,查清這個對你有什麼意義嗎?”我說。
“哼……”曾哼笑了一聲:“有沒有意義是一回事,查清不查清又是一回事……老弟,我警告你,不要搞什麼違法的勾當,不要再次落到我手裏,雖然這次你那朋友我充分認定他的身份很可疑,但既然他已經讓我親手放走了,我想你也不會再讓我見到他的,當然我也不想再見到他,而且我手裏也沒有什麼抓他的證據,你既然和那人是一夥的,我很為你擔心的……你有不錯的工作,還有很好的家庭,好好工作好好過日子是正事,不要誤入歧途……如果你真的做了什麼,在做什麼,那麼,在我沒有搞明白你之前,及早收手,不然,你會後悔莫及的……我們之間做朋友,是建立在你不是是合法公民的基礎上的!”
曾的這番話證實了一點,那就是他雖然對我做的事情有些疑心,覺得有些地方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他卻對我的另一個身份毫不知情。
我對曾說:“老兄,你的這一番話,我會記住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就當是你給我上了一堂法製課!你放心,我其實真的很簡單,我就是個體製內的小主任,我從不做任何違法的事情的!”
曾看著我笑了下:“少來了,不說別的,今天淩晨的事你就是違法,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
我也笑了:“那不是行賄,是朋友間的饋贈,饋贈,你懂嗎?你該懂的……”
曾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子:“我必須懂,我給你上法製課,我自己卻又在違法,你說這矛盾不?”
“官場不都是這樣嗎?台上的那些大領導,不都是一麵在強調清正廉潔,一麵在台下大肆腐敗受賄嗎?這個社會,這個官場的世界,都是在矛盾中向前發展的……沒有矛盾就沒有進步,就沒有和諧社會,就沒有發展……”我也站起來說。
“你這話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你自己的吧,好吧,我們總該給自己找到讓自己心安的理由才好的!”曾說著活動了幾下身體:“操,渾身濕漉漉的,好冷啊!”
“先把衣服烤幹吧!”我說著看了看附近的一片樹林。
我們在樹林裏撿了一些幹柴,然後在海灘上升起了一堆篝火,脫地隻剩下褲頭,圍著篝火烤衣服。
“今天,上頭,沒有找到要找的人,對你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吧?”我變烤衣服邊對曾說。
“不會有事的,我當時做的很隱秘,誰都不可能發現,上頭要是懷疑,也隻能懷疑兩點,第一,我們包圍賭場之前那人已經離開了;第二,我們雖然把賭場包圍地水泄不通,但但是場麵很亂,還是可能有漏網之魚,那人說不定就借混亂之機溜走了。”曾說。
“你很有把握?”我說。
“是的!”曾自信地說。
“為什麼如此有把握呢?”我說。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混了這麼多年,不是白混的!這點自信都沒有,還怎麼做刑警?”曾說:“今天上頭來人的頭目,是我的老領導,我就是他栽培出來的,他對我,向來是十分信任的!我說的話他必定會毫不懷疑,唉,想想有些慚愧,對他也撒謊了,不過也沒辦法……”
“他是誰?”我說。
曾看了我一眼:“無可奉告!”
“不會是雷書記吧?”我說。
“嗬嗬……我要是有那福分就好了,也不會做這副隊長了!”曾說。
“嗬嗬……”我也笑起來。
“我今天叫你來,主要就是想質問你想揍你一頓出氣的,同時還想搞明白你,但是,我似乎是一無所獲……”曾說。
“不能這麼說,我今天陪你練了那麼久,你上哪裏能找這麼好的手當陪練?還有,我勸你不要在我身上下什麼心思了,我說過,我很簡單的人,就是被你給搞複雜了!”我說。
曾笑了下:“我不會刻意專門去調查你的,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寧願相信你是簡單的,希望是如此!還有,趙大健的死因已經出來了,發狂死,單位處理此事極其迅速,家屬也沒有鬧事,算是很順利了,這事的處理我沒有參與……屍體已經火化了,哎,人的一生就是這樣結束的,走時一縷青煙啊……”
“你覺得發狂死,這死因能解釋地過去嗎?”我說。
曾看了我一眼:“法醫鑒定的結果,官方的結論,難道你想質疑嗎?你為什麼要質疑呢?有什麼目的嗎?”
曾似乎現在對我的話很敏感,我意識到了這一點,決定不再繼續問下去,笑了下:“純粹的好奇而已,什麼目的都沒有。”
曾看著我沉默了片刻,說:“不過,這發狂死,也的確是很新鮮的名詞,捉貓貓死,洗澡死,睡覺死,看看這幾起轟動全國的離奇死法,中國人的創新意識,你不能不佩服……”
說完,曾笑起來,邊開始穿烤幹的衣服。
我也開始穿衣服。
然後,我們熄了火,離開海灘,分手離去。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回想著今天和曾談話的內容,琢磨著他的語氣和神態,想著他今後可能會做的什麼事,不知道曾最後最終會是我的朋友還是敵人,抑或是不好不壞的關係。
又想到最後他和我提到趙大健之死時說的話……
心裏突然不由一動,突然有了一個想法,突然想起了關雲飛……
此時我想到的不知關雲飛有沒有想到,抑或他沒有想到,抑或他早我先想到並且已經準備開始秘密實施。
其實我明白,從秋桐之事中,關雲飛肯定意識到有人在暗中搗鼓事幫助秋桐,甚至利用他來幫助秋桐,但他應該不會想到是誰,他起碼目前是想不出的。至於他借助此事來反製雷正,他或許不會想到會有人在特意幫他,或許隻是覺得這是自己順勢抓住了機會。
我意識到,從孫東凱老婆鬧事到我查出趙大健設計把他辦進去開始,一連串的事情緊跟著發生了,我播下的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勢,關雲飛雷正甚至喬仕達都卷了進來,雷正借助孫東凱打擊秋桐之事想暗算關雲飛,不曾想關雲飛在我暗中的搗鼓下強勢反擊,而雷正幹脆滅口趙大健用來應對,但關雲飛肯就此輕易認輸善罷甘休嗎?此次爭鬥能就此偃旗息鼓嗎?
我決定等明天看看再說。
當然,如果關雲飛想不到,我會替他來做的。
想起趙大健的死,我心裏突然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我知道自己對他的死是無法釋懷的,他雖然做了壞事,但卻還不到要用生命付出代價的地步。
如果當初我不利用他之前雇凶搶劫我那個案子把他辦進去,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秋桐不會被陷害進去,他也不會死掉。想到這一點,我的心裏感到些許不安,似乎趙大健的死是我造成的,似乎我是殺害趙大健的凶手,似乎我是讓秋桐遭受厄運的原因。
我試著找理由來安慰自己,如果趙大健不寫那封陷害秋桐的匿名信讓孫東凱老婆老找秋桐鬧事,如果趙大健進去後不反咬一口誣陷秋桐,這些會發生嗎?他會死嗎?雖然趙大健最後的結局出乎我的意料,非我當初之所願,但似乎也驗證了千百年來一條顛撲不破的道理:害人者害己。
這樣想來,心裏似乎感到安穩了一些。
趙大健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我的圈子,不明不白地發狂死了,從那次他試圖非禮雲朵認識他到離開這個世界,他似乎一直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發狂,為利益的得失而發狂,為仕途的升遷而發狂,為勾心鬥角的算計發狂。最終,他在自己死後被人定義為發狂而死,這或許是他在另一個世界沒有想到的。
我突然有些想念陪我度過這幾年蹉跎歲月的大健兄了,雖然這多少有些貓哭老鼠的假慈悲味道。但願他到了另一個世界能寬容大度一些,不要記我的仇,不要怨恨我,他該仇恨的人實在不該是我啊。
第二天是周末,9點多的時候,老黎打來電話,說他在海邊釣魚,讓我過去陪他曬太陽。
我去了老地方,老黎正獨自坐在哪裏,沒有看到老李。當然,在附近不遠處晃悠著兩個穿黑西裝平頭的身影,那是老黎的保鏢。
秋桐出來了,老李可以鬆一口氣了,但我知道他雖然放下心來,卻不會不思考秋桐之事的內在原因,以及秋桐是怎麼出來的。老李是不會不想到我的。
我坐在老黎身邊,初春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暖暖的,眼前的海麵十分平靜。
我和老黎談起趙大健死的事情,老黎點點頭:“嗯,他的死其實就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當然,也或許到了他從你的故事裏消失的時候了,當然,按照故事的發展,你的對手遲早要一個個都從你的故事裏消失才對,他隻是一粒砂礫,早死早托生……”
我有些感慨:“不經曆事情不知道,這一經曆,才發覺這官場裏高手雲集啊,看起來一片和諧的氣氛下,暗鬥血腥而殘酷。”
“高手……嗬嗬……”老黎笑起來:“小克,你是怎麼定義官場裏的高手的,是怎麼看待的?”
我邊想邊說:“我覺得,官場裏真正的高手,總是那些能在危境裏,在對自己不利的局麵下能找到並抓住對自己有利的因素,並能將此做大做強反敗為勝的人……”
老黎沉默了一會兒,說:“給你講個小故事:貓屆舉行武林大賽,那天高手雲集,經過激烈淘汰賽最後隻剩下三隻貓爭奪前三名。第一隻貓在十分鍾內捕獲了二十隻家鼠,第二隻貓在十分鍾內捕獲三十五隻野鼠,第三隻貓在十分鍾內和五十隻老鼠打成一團卻沒有抓住一隻。比賽評委不解準備淘汰第三隻貓,但第三隻貓說話了:雖然我沒有捕獲它們但是它們永遠沒有繁殖能力了……你覺得這三隻貓裏,誰是真正的高手?”
我想了下:“第三隻!”
老黎點點頭:“是的,真正的高手,是能一勞永逸解決掉敵人的人,是能眼光放遠的人,是能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能置敵人於死地的人,那些整天鬥來鬥去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到現在都分不出勝負的人,充其量隻能是初級高手,距離真正的高手,還差了遠了……”
“你說的是關雲飛和雷正他們?”我說。
老黎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接著說:“官場是一個利益角逐的殘酷世界,人人都想成為一個高手,於是,在這個看似和諧的世界裏便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甚至殺氣騰騰,勝利者帶著不可一世的微笑趾高氣揚,目空一切,而體無完膚者也在努力掙紮著,於是,這個世界就永無寧日!”
我默默點了點頭。
“可是,他們那裏知道,一個真正的高手不是用打擊報複和陰謀成就出來的,而是彙集了智慧,正義,善良,正直與遠見.無止境的爾虞我詐隻能暴露出人性的粗俗與醜陋,更突顯出一個人狹隘自私鼠肚雞腸的一麵。一個真正的高手不是以打倒戰勝為終極目標,他深知,擊倒一個對手容易,但要徹底去摧毀對手的戰鬥與反抗意識,並最終博得一種從內心發出的心悅誠服,這才是最終的勝利。”
我凝神看著老黎,聽他繼續說下去。
“一個真正的高手,他的人格是高尚的,他的行為是磊落的,他的胸懷是寬闊的.一個真正的高手,他無需馬甲,因為大家就是他的馬甲!這就是一個高手的凝聚力,更是一個群體的靈魂精神所在。一個真正的高手,無需用馬甲來保護自己,隻會在孤獨寒冷時用馬甲來給自己安慰和溫暖。一個真正的高手,不會象超人那樣以內庫外穿的形式把馬甲穿在外套的上麵,以此來抵禦人們的千夫神指,或者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更不會用變換馬甲的形式來改變自己在公眾麵前的形象……”
我輕輕呼了口氣:“嗯,是的!”
“一個真正的高手,總是習慣性的把外套穿在馬甲的外麵,用新鮮的外套來保護這唯一的馬甲,用新鮮光亮的形象來展現自己。一個真正的高手,他就是一個俠客,永遠以邪惡,腐敗,壓迫和卑鄙粗暴為對手。一個真正的高手,具有百折不撓,永不屈服的精神,鎖不住,禁不死,打不倒!一個真正的高手,心裏沒有自己,惟有天下公平公正!一個真正的高手,是任何金錢,利益,榮譽甚至座談會都收買不了的……”老黎轉頭看著我:“小克,想一想,在成為一個高手的路上,你都做了些什麼?你周圍那些所謂的高手又做了些什麼?如果,自認為想成為一個真正的高手,那麼你又做到了幾何?下一步你又該如何做?”
老黎一番話我沉思起來……
這時,我接到小豬的電話:“麼麼噠易克哥哥,我們待會兒就要去機場了,你不送送我們嗎?”
秋桐和小豬今天要飛韓國,秋桐要去韓國散心。
“好的,我這就過去。”我說。
小豬很乖,改口叫我哥哥了。
放下電話,我對老黎說:“秋桐和一個閨蜜要一起去韓國轉悠散心,今天走,我去送送她們。”
老黎點點頭:“去吧,女人總是比男人重要。”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
“嘿嘿……”老黎笑了一聲:“陪美女當然比陪我這糟老頭子爽啦,這還用說嗎?”
“吃醋了?”我笑起來。
“一邊去——”老黎說。
我笑了笑,然後離開海邊,打車去了秋桐家的小區,一會兒小豬和秋桐出來了,每人背著一個旅行包。
秋桐去韓國散心和趙大健的死是沒有關係的,在趙大健出事之前她就決定要去韓國了。
去機場的路上,我和小豬談起她在加拿大的情況,小豬囉囉嗦嗦談了不少,無意中就提起了許晴。
“她現在還好嗎?”我問小豬。
“挺好的,一個知性而優雅的女人,事業做的很紅火,但看起來卻又不像是女強人的樣子,看起來很嫻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