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深夜緊急行動(3 / 3)

想起許久沒有聯係正隱居在海邊一個小漁村的江峰和柳月,想起他們三人之間那婉轉悱惻的情感糾結,想起江峰和柳月在官場經曆的那些風風雨雨和生死爭鬥,我不由十分感慨。

江峰和柳月一直在牽掛著許晴,許晴是江峰眼裏的親人,對柳月同樣也是,許晴這一去十多年,江峰和柳月一直在打聽許晴的消息,我和秋桐雖然知道,卻不能告訴他們,因為我們對許晴有承諾。

這是何等殘忍的事情,我不由期盼著他們很快會有見麵的那一天。江峰眼裏的晴兒,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而穩重的中年女人了,歲月無痕啊。

當年似我一般在官場懵懂無知橫衝直撞的江峰,現在也終於看破紅塵和自己深愛的女人過著平淡平靜的生活,雖然失去了什麼,但他卻擁有了最想得到的東西。相比之下,江峰顯然是幸福的,起碼比我要幸福多了。

想到這一點,看著坐在我身邊的秋桐,想著遠在寧州的海珠,心裏不由歎息了一聲。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命運是不可抗拒的。當然,這或許也是我自身的性格造成的,性格決定命運,有什麼樣的性格就有什麼樣的命運。

不經意間又想起柳月的女兒妮妮,宋妮妮,正在複旦大學讀書的那個女孩,算起來到今年夏天,她就該畢業了。她想出國到加拿大留學,到時候我打算讓委托小豬照顧一下她。

看了一眼秋桐,她在沉思著什麼,似乎聽小豬提到許晴,也勾起了她的無限感慨和思緒。

到了機場,我要去換登機牌,小豬卻搶了過去:“我去——”

小豬似乎是故意想留點時間讓我和秋桐說說話,我有這個直覺。

我甚至直覺,小豬覺察出了我和秋桐之間的微妙關係。

其實不僅僅直覺小豬有所覺察,甚至感覺老黎也看出了些什麼,隻是他不說而已。

小豬去了,看著眼前的秋桐,我的心裏不由湧起異樣的感覺。

“好好玩,開心點,忘記發生過的這場噩夢!”我說。

秋桐點點頭:“嗯,我會的……去韓國這幾天,我想梳理下自己的思路……”

“什麼思路?”我說。

“沒什麼。”秋桐似乎不願意告訴我。

“要玩就好好玩,不要多想那些煩心的事。”我說。

秋桐淡淡笑了下:“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啊……其實,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在家裏想,在辦公室也琢磨,我其實大概能琢磨出事情的大致脈絡了……我知道我的事是誰在背後主使的,也大概能猜到趙大健的死是怎麼回事,隻是沒有證據的事,不能隨便說而已……”

“很明顯的事,當然,外人是猜不到的!”我說。

“做人做到這個程度,做事做到這個程度,唉……”秋桐歎了口氣。

“這事你不要多想了,想也沒有用,以後多小心就是!”我說。

秋桐苦笑了下:“這不是小心就能解決問題的,也不是一味忍讓就可以平安無事的……狼要吃羊,借口多的是,不怕被賊偷,就怕被賊惦記著……”

我哼了一下,說了一句:“最終害人者都會害己的……”

秋桐看著我:“雖然我不知道在我出事期間你都做了些什麼,但我能肯定一點,我能出來,和你分不開!”

我的心跳了下:“為什麼這樣說?”

“就因為我知道在目前的星海,能為我的事奔波而且能具備操作條件的,隻有你,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這些。但我其實又想不透你到底操作了什麼……”秋桐說。

“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小豬沒和你說什麼?”我說。

秋桐搖搖頭:“沒有。”

我嗬嗬笑了下:“你能沒事就很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不肯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操作的,你不想讓我知道你為我做的事,我或許該理解,或許該明白……但其實,我——”秋桐突然停住了,眼圈有些發紅。

看到秋桐的樣子,我的心裏有些發酸,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這麼多了,開心點……過去的都過去了……”

秋桐默默地看著我,點點頭。

秋桐的眼神裏似乎包含著很多東西,我一時來不及分析。

這時小豬換完登機牌回來了,秋桐也恢複了常態,她們開始進安檢,我和她們話別。

秋桐衝我揮揮手,努力讓自己笑了下:“你回去吧,注意自己的身體……別熬夜,少喝酒,少抽煙!”

我的心裏暖暖的,點點頭。

“麼麼噠易克哥哥,拜拜!”小豬嘻嘻笑著和我擺手。

我笑著擺擺手。

看她們進了安檢,我轉身離去,直接下樓去了旅客出口打聽,打算打車回去。

正在等出租車,身後有人叫我:“嗨,小師弟!”

回頭一看,寧靜站在我身後,正衝我笑。

“寧部長好!”我忙說。

“哎,你這麼稱呼我讓我感覺好客氣!”寧靜說。

“師姐好!”我忙改口。

寧靜開心地笑了:“好聽話的師弟,真乖!”

寧靜這麼說,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她的話語裏帶著調侃和調戲我的味道。

“師姐,你去哪裏了?”我問她。

“去北京開會了,今天剛回來,剛下飛機就遇到了你!你呢?從哪裏飛回來的?”寧靜說。

“我是送朋友的,朋友剛走,來這裏打車!”我說。

“哦,嗬嗬,真巧,咱們一起打一輛車好了!”寧靜說。

“你怎麼不叫駕駛員來接你呢?”我說。

“大周末的,駕駛員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還是不要勞駕他了,我自己打車不是一樣,再說了,要不在這裏打車,又怎麼能遇到你呢?”寧靜說。

我點了點頭:“嗬嗬……”

一會兒出租車來了,我們打了車往市區去。

路上,寧靜說:“師弟,這幾天,你們集團出了不少事啊……先是聽說有個印刷廠的廠長犯事進去了公安,然後又是秋桐書記進了檢察院,接著又聽說秋書記調查無事出來,但接著又聽說找到那個涉嫌誣告秋書記的印刷廠廠長突然發狂而死……”

寧靜知道的還真不少。

“嗯……”我點點頭:“是這樣的,這幾天集團很熱鬧。”

“秋書記這個人我和她打交道不多,開會的時候打過幾次照麵,哎,那可真是個大美女,人看起來顯得很隨和,我就奇怪了,她到底怎麼得罪了那印刷廠廠長,要誣告她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幹脆地說。

“嗬嗬,我看你不是不知道,隻是不願意在外麵隨便談論集團內部的事情吧,你這個辦公室主任,倒是挺合格的,嘴巴挺嚴實!”寧靜笑起來。

我也笑了兩聲:“既然你說我合格,那我到你部裏去做你的辦公室主任吧。”

“哈,我可用不起你,你現在的級別,我們部裏那辦公室主任的金別,如何敢讓你幹這活呢?要是真有機會,你到我部裏做常務副部長還差不多,不過,那對你來說也無所謂,隻是平級而已……”寧靜說。

“級別無所謂,關鍵是我沒那能耐,幹不了!”我說。

“我看你什麼都能幹了,我聽謝非說過,你這人,本事可是不小的,哪方麵的本事都不小!”寧靜似乎話裏有話,我覺察到了。

“師姐過獎了……謝師姐說的誇張了……”

“嗬嗬……”寧靜笑得有些含蓄。

車子很快先到了我的宿舍小區門口,我要下車。

寧靜伸出手:“師弟,再見。”

我和寧靜握手,寧靜稍微用力握了一下,含笑看著我:“師弟倒是是大男人,手很寬大溫暖啊……”

不知怎麼,我覺得寧靜看我的眼神有些閃爍,笑了下,調侃道:“師姐的小手很有女人味,很嬌柔的感覺。”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寧靜的手握起來感覺很不錯。

寧靜笑起來,鬆開手:“師弟很會說話,你一定很會討女人喜歡的,怪不得謝非說起你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就發亮呢……”

寧靜又提起了被我日過的師姐謝非,我心裏有些窘迫,忙下了車。

星海兩個師姐,被我稀裏糊塗做了一個,這個我不想再這樣了,這太過分了,不像話。邊往宿舍走,我邊自責提醒著自己。

下意識有一種感覺,如果我要日寧靜,她似乎不會怎麼拒絕的。

但我不想這樣,沒那荒唐的想法。

剛回到宿舍,手機響了,伍德打來的。

“伍老板,周末好!”我主動問候他。

伍德半天沒說話。

“哎,伍老板,我在問候你呢,你怎麼裝死不說話?”我說。

伍德開口了:“易克,你本事有長進了。”

伍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

“謝謝伍老板誇獎。”我知道伍德指的是何事。

“哼……”伍德發出一陣陰沉的笑:“你是不是很得意呢?”

“這隻是你的以為……我正想問問你趙大健是怎麼死的?”我說。

“一個人要發狂而死,那是誰也沒辦法的,你問我,那是找錯人了,我今天給你打電話,隻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想聽聽你現在如何得意。”伍德說。

“現在你聽到我的聲音了,滿意了?”我說:“趙大健是怎麼死的,我想你心裏比我清楚,我想和你說,作惡多端要有報應的,不要以為現在沒人抓住你的把柄,你不要太猖狂,總有一天,這事會水落石出的……”

“你這是在警告我嗎?”伍德說。

“你可以這麼認為!”我說。

“哈哈……”伍德笑起來:“那我得感謝你對我的警告了,一個自身泥菩薩過河都難保的人,一個自己家人都無法保證安全的人,還在這裏警告我,這是不是很可笑呢?”

伍德一句話擊中了我的死穴,我說不出話來。

“我今天倒是想警告你,這段時間,你做的事情夠多了,不要以為你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我即使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但我會用腦子去分析,我想說,你做的這些事,快要接近我容忍的底限了……”伍德不緊不慢地說:“我希望你能懸崖勒馬,不要讓自己後悔莫及……”

“哼——”我冷笑一聲:“你有資格警告我嗎?”

“我覺得有,當然,我這警告其實還包含著對你的愛護和關心,你不要不識好人心!”伍德說。

“那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呢?”我說。

“這倒沒必要……從趙大健因為犯案進去到秋桐平安無事出來,從那證人修理廠廠長一家人從星海人間蒸發到公安抓賭勞而無獲,我想這些都離不開你的苦心操勞吧,自己做的事不要否認,別人不知道想不到,但逃不過我的大腦……”伍德說。

“是又怎麼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我說。

“不怎麼樣,一方麵我不由要表揚你一下,你的確是長進了,另一方麵就是我剛說過的,我還是想警告你提醒你一下。”伍德說。

“其實這期間你都幹了些什麼,被人不知道,但你不要以為我想不到。”我說。

“哈哈……那又怎麼樣?看來我們是知己知彼啊!”伍德說。

“伍德,我隻告訴你一句話,這世上所有的事,到最後都會有報應的。”說完我掛了電話。

然後我點燃一支煙,邊吸邊琢磨著伍德剛才說的那些話,琢磨著伍德此時的心思,琢磨著他今天給我打這個電話的用意……

我得承認一點,那就是我的心計是沒有伍德多的,我做的事我的心思他往往很快就能想到判斷出來,而他的真正心思和打算,我想起來卻感到很費力,甚至有些想到的往往不是準確。

在伍德這隻狡猾的老狐狸麵前,我不由感到了自己的稚嫩。

想到伍德,不由就想到了皇者,想到了冬兒。

這短時間,他們倆一直都沒有和我有任何聯係,不知道他們都在幹嘛。

吃過午飯,我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按說這個周末我該回寧州的,但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無法安下心來,暫時不想回去,我擔心自己回到寧州會錯過一些大戲。

下午3點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孫東凱的電話。

“小易,你在哪裏?”孫東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大正常。

“我在宿舍!”我說。

“馬上到集團我辦公室裏來!”孫東凱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邊往集團趕邊琢磨著孫東凱如此急促叫我去的原因,難道又出事了?會是什麼事呢?

趕到孫東凱辦公室,他正來回踱步抽煙,神情看起來很不安。

“出什麼事了?”我問他。

孫東凱停住腳步,看著我:“去把門關上。”

我回身關門,孫東凱坐在了沙發上,眼神直勾勾的。

這孩子怎麼看起來精神有些恍惚呢?我坐到孫東凱對麵,看著他。

孫東凱抬起眼皮看著我:“叫你來是要告訴你:趙大健發狂死的事情,鬧大了……”

我預感到了什麼,但還是裝作吃驚的樣子:“鬧大了?什麼意思?怎麼個鬧大法?家屬反悔鬧事了?”

孫東凱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說:“要是家屬鬧事那就好辦了……在天涯社區突然出現了一個帖子,題目是《星海看守所新鮮事:犯人突然發狂死》,內容就是趙大健突然發狂死的事情,帖子裏提出了一係列的質問和疑問。帖子發布後,點擊量迅速突破了十萬,跟帖者不計其數,同時,這個帖子又迅速在網上各大論壇和貼吧得到轉發……”

聞聽此話,我心裏一陣暗喜。馬爾戈壁,這正是昨晚想到的計劃,正準備要親自動手呢,看來不用我出馬了。我第一個想到,這帖子的發布一定和關雲飛有關,他到底還是有後手的,是不會輕易就此事罷休的。

這一招顯然正好發揮了他做宣傳工作的優勢,幹這個他是得心應手的。

我一副發呆的樣子看著孫東凱:“怎麼會這樣……這帖子是誰發布的?”

孫東凱又搖搖頭:“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看天涯上那帖子發布的時間,是昨晚淩晨2點,發布帖子的人用的是化名,叫老頑童。”

“老頑童?是個老頭發的帖子?”我說。

“不能這麼說,老頑童隻是個筆名,誰知道年齡到底多大,說不定是個年輕人呢。”孫東凱說。

“這個老頑童會是什麼人,為什麼他要發布這樣的帖子?”我說。

“不清楚……或許隻是想賺取點擊量,或許是另有圖謀,或許是受人指使……現在,一切都是未知數。”孫東凱說。

我想了想,說:“不過這也無所謂啊,趙大健的死因是法醫技術勘測和調查清楚做出的結論,這又不是什麼怕見人的事情,又不是有人在搗鬼搞陰謀,發帖就發帖唄,質疑就質疑唄,公安做事堂堂正正,怕他作甚?”

孫東凱苦笑了下:“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雖然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這個……這個事情一時我也說不清楚,反正警方是不希望這事鬧大引起公眾注意的,這裏麵有說不清道不白的原因。而且,這帖子發布後,迅速引起了一些國內大新聞網站和其他媒體記者的關注,除了轉發之外,還要做進一步深度挖掘,要搞深度報道,這些做媒體的啊,唯恐事情鬧不大,唯恐找不到吸引讀者的新鮮事……

今天上班開始,宣傳部、政法委還有公安局的值班電話都幾乎被打爆了,都是記者來電谘詢此事的,甚至還有好幾家媒體的記者直接飛到了星海,要直接采訪,有的提出要采訪看守所所長,有的提出要采訪雷書記,更甚至,還有的直接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找到了趙大健的家屬……

不僅如此,這事還引起了省裏有關領導的關注,喬書記關部長和雷書記都接到了上頭相關領導的詢問電話,我也接到了幾個同行的電話問及此事,顯然,這帖子的影響是十分大的……上頭領導這一關注,問題就大了,就麻煩了,市裏部裏和警方就很被動了,本來不大的事,被這麼一弄,顯得複雜了……喬書記對此事很惱火,專門問了雷書記……”

事情果真鬧大了。喬仕達要雷正查趙大健誣告的事趙大健突然發狂死,喬仕達或許會相信警方的結論,但心裏也其實是有些不快的,但對此結論他也隻能接受,畢竟他每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每天要做很多指示,不可能一直盯著這事不放,既然趙大健死了,那此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沒想到出了這事,引起了社會輿論和上頭領導的關注,這無疑是對星海的聲譽有負麵影響的,無疑會讓他感到極度被動的,無疑會讓他把火發到雷正頭上的,這麼點事都處理不好,惹起這麼大的麻煩,能不惱火嗎?

壓力更大的是雷正,他最希望的是趙大健發狂死的事能不引起任何人的關注,能悄悄了事算完,不然也就不會把工作的重點放到安撫趙大健的家屬身上,不然也就不會迅速把趙大健的屍體火化。他以為能安然無事過去了,沒想到被一個帖子在社會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引起了國內眾多媒體的注意。

趙大健的事,一旦這些媒體記者窮追不舍,那針對的矛頭第一個就是警方,作為公安局長,他顯然會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而他雖然一直在追求名利,但卻不想出這個名,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隻會損害他的聲譽。

而且,上頭領導也在關注此事,一旦輿論越鬧越大,對他這位省管的副廳級幹部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甚至這事會成為他今後仕途上的一個汙點,會影響到他今後的政治進步。作為一個老政客,他顯然知道這一點的,顯然明白此事對他今後的負麵影響的,顯然清楚此事對他的打擊和衝擊力的。

他或許能猜到這是關雲飛暗中指使人搗鼓的,但這就和趙大健發狂死一樣,他目前抓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此事和關雲飛有關。搞武的,關雲飛不如他,他的地盤關雲飛插不進去,但是搞文的這一套,他顯然又不如關雲飛,畢竟關雲飛是主管宣傳的,深知社會輿論的厲害,輿論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雙刃劍。

“這些記者到處找領導和相關人士采訪,提出了一些問題,為什麼關押在看守所的犯人突然會發狂死?人死後家屬為什麼一直保持沉默?為什麼人死後屍體急於火化?法醫鑒定的結果是否真實是否具備權威性?法醫是否受了什麼人的指示或者暗示?更有一家媒體的記者提出了犀利的問題,趙大健發狂死的背後,是否還深藏著什麼內部和玄機……”孫東凱繼續說。

“哦……這些記者真是吃飽了沒事撐的,很簡單的一個事,搞得這麼複雜。”我說。

孫東凱看著我,眼神動了下,接著說:“市裏剛下了緊急指示,所有和趙大健之死相關的人員,都要脫離和媒體記者的接觸,不準接受記者的任何采訪和提問,包括辦案人員、看守所人員、法醫、趙大健家屬、甚至包括在醫院搶救過趙大健的醫護人員,還有,包括你……”

“我?”我說。

“是的,畢竟趙大健當初事發是因為你,你也算是個間接的當事人吧……我今天找你來,是要告訴你,如果有媒體記者找到你詢問什麼,你心裏要有個數,市裏一方麵指示安排好所有相關人員不要和記者接觸的事,同時,還要求大家統一口徑,那就是所有的問題請記者和宣傳部新聞科聯係,由他們來回答這些問題……這也是為了避免那些記者到處亂竄,先穩住他們……”孫東凱說。

“哦……”我點了點頭。

“我叫你來還有個事,我馬上要到部裏去,喬書記正在召集關部長和雷書記,還有市裏其他相關領導一起緊急磋商此事下一步如何處理,讓我到部裏去等他回來做出安排,你呢,就在辦公室待命,隨時等我給你下通知……”孫東凱說。

“行!”我答應著。

“這個周末過的,本來想好好放鬆休息下的,沒想到……”孫東凱又歎息著:“不知道市裏會拿出怎麼樣的方案來解決此事,不知道這事能不能壓住,唉……事情發展到這個情況,即使最後壓住了,巨大的負麵影響也造成了,現在隻能是防止事態進一步擴散,不要最後造成不可收拾的結局,不要牽扯到更多的人……”

顯然,孫東凱此時心裏是極度不安的,他在害怕這事一旦媒體窮達猛追不放過,省裏領導又在關注著,一旦上頭要求徹查,那結果就會很糟糕,一旦這些鬼精的媒體記者挖掘到趙大健之死和秋桐的聯係,那說不定就會擴展到他和秋桐的關係,說不定就會在他身上做做文章,到時候不但雷正一屁股屎擦不幹淨,而且他也會被推到台前亮相,會把趙大健的死和他也聯係起來讓他撇不清幹係。這是他最擔心的一點,而雷正此時不單會擔心他被牽扯進去,更擔心自己是否能從這事裏安然脫身,能否盡可能避免自己的聲譽遭受更大的損害。

無疑,此時的雷正和孫東凱心裏都是很緊張的。雷正能意識到或許這是關雲飛在背後搞的鬼,孫東凱未必就意識不到,但抓不到證據,這話誰也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說這些是要負責任的,隻能自己心裏有數而已。

孫東凱剛要走,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孫東凱停住腳步,看著我。

我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想了想,我按了接聽鍵,同時按了免提鍵。

在此時,我不想讓孫東凱多想什麼,也避不開孫東凱接這個電話。

我似乎能猜到電話是什麼人打來的。

“你好!”我接電話。

“請問你是易克嗎?”電話裏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請問你是——”我說。

“請問你現在在哪裏?我是北方晨刊的記者,我想就有關星海一個犯人發狂死的事情采訪你,我們能當麵麵談嗎?我人現在就在星海,見麵地點由你定。”對方說。

這些記者果然厲害,竟然打聽到了趙大健進看守所和我有關,竟然打聽到了我的電話。

孫東凱皺了皺眉頭,又點了點頭。

“對不起,我們不能麵談,我現在正忙,沒有空。”我說。

“那……我們電話裏談下也可以,我想問你,當初趙大健被抓,是因為牽扯到他當年雇凶搶劫你的事情吧?而趙大健進了看守所之後,又檢舉揭發你們集團一位叫秋桐的副書記有經濟問題,然後秋桐被檢察院帶走了,很快又被放出來,放出來之後,趙大健接著就發狂死了,那麼,你認為趙大健的發狂死和秋桐的事有沒有關係呢?還有,聽說趙大健和你們集團的主要領導關係不錯,是同學,而那主要領導和秋桐之間又有矛盾……你認為這些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係呢?”

這記者果然厲害,知道的不少啊。

孫東凱的神色微微緊張不安起來。

我看也不看孫東凱,當即毫不客氣地說:“對不起,你說的這些我認為都是無稽之談,都是道聽途說的東西,我們集團主要領導和秋書記關係一項很和睦團結,趙大健和我們集團主要領導,也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上下級關係,你不要太善於聯想了……還有,你要想采訪的話,請直接和我們市委宣傳部新聞科聯係,他們會回答你所有的疑問……”

“你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才這樣說的嗎?你是你們集團的黨辦主任,你顧忌到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會如此會說?”對方的口氣很犀利。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聽起來你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好了,就這樣,我在忙,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騷擾我了!”說完,我掛了電話。

孫東凱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樣回答很好,從現在開始,你不要接任何陌生的電話,不要接受任何記者的采訪。”

“好——”我點頭答應著。

然後孫東凱就到部裏去了,我坐在自己辦公室裏等他的消息。

在沒有得知市裏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之前,我不能輕易采取什麼別的行動。即使剛才孫東凱不在我跟前,我也不會和記者說什麼的,我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這些記者隻顧自己的所謂獨家內幕消息,哪裏會顧及到是否為我的身份保密呢,即使我要求他不要泄露我的身份和姓名,即使他在稿子裏不寫出來,但如果要是有人想刻意打聽,也還是有辦法知道的。

而且,市裏還不知要如何應付此事,我現在即使給他提供了什麼消息也未必就能發出來,何況這記者本身就知道的不少,問我隻是進一步證實,他問的這些問題,不需要找我也一樣能從其他人那裏得到證實的。當然,如果市裏采取了得力的措施,他即使證實了也未必就能發出來。這年頭的記者,打著維護正義的名義為自己謀取利益的不少。所以,此時,我不能輕舉妄動,要權衡好得失,不能莽撞行事,要靜觀事態進一步發展。

想著孫東凱剛才說的那些,心裏憋不出想笑,我幾乎能肯定這事是關雲飛搗鼓的,這小子到底還是不肯認輸的,到底還是有反擊的武器的,他是絕對不肯放棄千載難逢好不容易抓住的反製雷正的機會的。其實隻從目前來看,市裏拿出什麼樣的方案來壓住此事都不重要了,正如孫東凱剛才所言,巨大的負麵影響已經造成了,這負麵影響,一是對市裏的,二是對星海警方的,更重要是對雷正的,對雷正的負麵影響,來自於兩個層麵,一個是社會的,另一個最重要,是來自於省裏的。從某種意義來說,關雲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即使此事最後壓住,他也贏了這一回合。

當然,如果此事能進一步牽出孫東凱,進而牽出雷正,那更好,那是更大的勝利,那關雲飛幾乎就是全麵的徹底的勝利。

當然,關雲飛或許沒有如此大的胃口,沒有對這一點抱有很大的希望,因為他心裏或許也明白,此事市裏一定是會想辦法壓住的,喬仕達即使不考慮雷正,也得考慮自己,也得考慮星海的聲譽,星海的聲譽就是他的聲譽,就是他的仕途籌碼,他不會坐視此事繼續擴散下去的,一定會做出有力的果斷的決策試圖來將此事壓住,起碼不能讓繼續擴散。

又想到這個在天涯發帖的老頑童,不知是何許人也,深更半夜發帖子,夜貓子一個。

正在這時,曹麗推門進來了。

“周末不在家休息,怎麼來單位了?”我看著曹麗。

“知道不,趙大健的事鬧大了?”曹麗走近我,帶著大驚小怪的表情。

“知道了,剛才孫書記和我說了。”我說。

“他現在人呢,怎麼不在辦公室?”曹麗坐下說。

“到部裏去了!”我說。

“哦,星海為這事來了不少記者啊,我剛才還接到記者的采訪電話呢!這些記者真有辦法,竟然打聽到我的電話了……”曹麗說。

“哦,問你什麼了?”我說。

“就是問趙大健這事的,問我趙大健這事和你的關係和秋桐的關係,問趙大健和秋桐是不是有仇,問秋桐和孫書記是不是矛盾很深……”曹麗說。

“那你怎麼回答的?”我說。

“我當然一問三不知了,在這記者給我打電話之前孫書記剛給我電話通知了,讓我不能接受任何記者的采訪,問什麼都不能回答,讓他們直接到宣傳部新聞科去詢問……”曹麗說。

聽曹麗這麼一說,我立刻敏感地意識到,孫東凱不單告誡了我和曹麗,集團其他黨委成員他也一定都通知了,打著市裏的名義通知的。

孫東凱的防範工作做的不可謂不周到。

“你這麼做就對了,剛才我也接到了一個女記者的電話詢問此事,我當即回絕了任何詢問,直接就掛了!”我說。

曹麗點點頭:“嗯……看這事鬧的,滿城風雨啊,不,不是滿城了,是全國了,聽說記者來了不少,什麼媒體的都有,網站的,報紙的,雜誌的,電視的,廣播的……哎,這下子市裏要很被動了,本來趙大健的這個發狂死很簡單的,沒想到搞得複雜化了,我看有人要緊張啊,這事情的矛頭越來越要指向雷書記了,他是公安的負責人,媒體肯定會把更多的焦點對準他的,而且,聽說上頭都開始過問此事,這說明上麵的領導也知道了,聽說上頭關注的人不光有省公安廳的,還有省政法委和組織部門的呢……雷書記是省裏管的副廳級幹部,這對他似乎很不利……”

曹麗分析地頭頭是道。

我說:“哦……聽說市裏正在召開緊急會磋商如何解決此事,孫書記到部裏去,也是和此事有關,在等關部長的指示!”

“再有什麼辦法解決也晚了,影響已經造出去了,隻能是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而已,我想此時雷書記心裏一定很不爽的,一定很沮喪的,這對他的打擊應該是很大,他可以不管輿論怎麼說,但他一定會在乎上頭對他的看法啊,這可是事關他政治前途的大事……”曹麗說。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點點頭。

“我剛才上網打開天涯社區看那個帖子了,乖乖,點擊現在突破一百萬了,神貼啊,不到一天點擊過百萬,回帖的人不計其數,說什麼的都有,主要的矛頭都指向了星海公安,還有的說這裏麵一定有內幕一定有黑幕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曹麗又說。

“哦,這事你怎麼看呢?”我看著曹麗。

曹麗看著我,眨眨眼,轉動了下眼珠:“我當然相信公安法醫的鑒定結果了,當然相信官方的結論了,我不認為趙大健的死有什麼其他的問題,隻是發狂死而已。”

看曹麗的表情,我斷定她其實心裏也是有猜疑的,隻是她狡猾地如此回答我,不肯對我說出她的猜疑。

似乎,在我的挑撥下,曹麗對孫東凱也有所戒備了,甚至她對我有所提防,在她眼裏,我是孫東凱的辦公室主任,和孫東凱走得太近,她要防備孫東凱,就不由自主在我麵前說話變得小心起來,特別是牽扯到孫東凱什麼事的話。

曹麗也學精明了,這都是在實踐裏鍛煉出來的。

“你說,老頑童是什麼人呢?三更半夜上去發帖子!”曹麗問我。

“我也不知道啊,或許是個好事者吧,也或許是個憤青,自己覺得對這事有懷疑,就發了帖子……”我說。

“嗯,有可能……不過,我想,也或許是公安內部的人,接近了解此事,想借助發帖子來達到自己的什麼目的!”曹麗說。

“你挺會分析的!”我說。

“嗬嗬……這樣的事,誰都忍不住要多想想啊……”曹麗笑起來。

“這樣的事,還是少想微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沒有壞處的!”我說。

“嗯,你說的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很開心聽到你這話!”曹麗笑嘻嘻地看著我,眼神有些閃爍:“死鬼,今天正好是周末,整層樓就我們倆呢,你想不想?要是你覺得你這裏不安全,那就到我辦公室裏去……”

曹麗又發情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閑心!”我說。

“那有什麼,幹這事又不耽誤正事,娛樂娛樂嘛。我要讓你知道,在這方麵,我比你所有的女人都優秀的…”曹麗說著站起來往我身邊走,臉上帶著淫蕩的笑。

我不由心裏有些發急,說:“不要,不行,不可以!”

“嘻嘻……不要客氣,不要害羞!”曹麗一靠近我,蹲下身子……

我心裏愈發著急,忍不住想一把推開她。

剛要動手,內線電話響了。

曹麗暫時停止了動作,站起來看著電話。

我鬆了口氣,直接摸起電話,是孫東凱打來的。

“我回來了,你過來!”孫東凱說完掛了電話。

我立刻站起來,曹麗掃興地耷拉著臉,又喃喃地說:“剛才幸虧他沒直接推門進來……”

然後曹麗悻悻地去了,我直接去了孫東凱辦公室。

孫東凱正站在窗口吸煙,見我進來,轉過身。

我看到此時孫東凱的表情很嚴肅很嚴峻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