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婢子們被早早揮退,薛庭藉在昏暗燈光下出神了很久,接著坐了起來,解開手臂上的細麻布,露出了堪堪有愈合之勢的傷口。
他想挽留裴銘,哪怕隻是多幾天也好,更要向母親表態,讓她看明白自己的執著。
所以……這傷還是別好得太快吧。
屋內無風,燭火卻晃動了兩下,他緊咬牙關,按住了傷口旁的皮肉,深呼吸幾下後,手下用力竟將傷口活活扯開!
疼痛險些讓他暈厥過去,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撕裂的傷口血流如注,他卻滿意笑了笑,任由錦被染上鮮紅。
而門外,仍是一片寧靜。
西院內偶有蟲鳴三兩聲,裴銘奇跡般得一夜無夢,黎明前後正是酣睡時,忽被一陣騷動擾醒。
“裴小姐快醒醒,我們殿下出事了!”
婢子倉皇的呼聲驚得她睡意頓散,顧不上詢問,邊走邊穿好衣服,剛繞過回廊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腳下更加快了幾分,在看到床上的薛庭藉時,更是難以置信。
大半張床鋪都凝著暗紅的血殼,顯然是過了好幾個時辰的了,而他居然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唇色慘白,若不是尚存輕淺呼吸,還以為他已經……
這明顯是他故意為之,可為何要這樣,裴銘沒時間廢話,請張太醫趕緊來,她自己則緊按住他的傷口。
“你想幹什麼!”
她的暴嗬隻換來薛庭藉一個無力的笑,“叫我的名字。”
“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忙著給他探脈,卻被他攥住了手。
他的性命攸關,裴銘隻得妥協,垂下頭,十分小聲地說道:“薛庭藉,你先放開我。”
薛庭藉終於滿足,鬆開手的同時,竟是昏迷了過去!
裴銘慌了,讓管事的取生血的藥來,不然他真的會死,可管事的卻說府上的好藥上次全送給裴小姐了。
“什麼?!”裴銘真是服了薛庭藉,當即讓人備馬,下人以為她說的是馬車,沒想到裴銘要的真就是一匹馬。
此時還未天亮,街道上空空蕩蕩,裴銘騎著馬狂奔回裴府,在自家下人驚愕的目光中衝回房,翻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管事說的那瓶藥。
沒時間解釋什麼,又匆匆上馬,饒是她奮力加鞭,來去也還是耽誤了兩刻鍾。
跨過大門檻的時候險些被絆住,她不忘護好手裏的藥瓶,跌跌撞撞趕到薛庭藉的床前,再次被滿目的腥紅刺得頭疼。
昏迷的薛庭藉臉色更加難看了,裴銘硬捏開他的嘴灌藥,卻沒辦法咽下去,那就……隻能她親自來喂了?
就在她猶豫時,張太醫堪堪趕來,顧不上行禮,使了巧法把那藥灌下去之後,再配以施針,可算讓薛庭藉轉危為安,悠悠醒來後的第一句居然是“臉有點疼。”
裴銘恨不得甩上他一巴掌,冷冷說了句:“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找死的。”
話雖如此,緊握著他的手卻忍不住顫抖。
她明明是要報複他的,總有一日會讓他吃上更多的苦,可看到他垂危時,還是會忍不住慌亂。
薛庭藉,你現在可不能死,我還沒有讓你坐上皇位呢,現在就摔下來,太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