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氣氛很尷尬,裴銘不說話,裴長遠也不說,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眼神,嚴厲、無奈甚至是哀怨,讓人難以招架。
最終裴銘受不了了,舔舔唇準備說話,裴長遠卻示意她不用,“先回家把事兒解決了再說吧。”
他所謂的事,指的是王氏,聽聞主君回來了,王氏麵如土灰,讓女兒扶著邁出房門。
見到她這副病容,裴長遠沒有一絲憐憫,勃怒著衝上去想要來上一耳光,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不打女人,更不能當著鈺娘的麵打她的親母。
握緊碗大的拳頭,他冷冷拋出一句,“我現在就去寫休書,你給我滾出裴府。”
雖然早想到會如此,但王氏還是痛哭求饒,裴鈺想為母親求情又不敢,最終還是裴銘出麵的。
“休妻三不去,先貧後貴,為公婆守孝,無歸處者不得休妻,大夫人三樣都占了,父親你不能休。”
“但這個毒婦不配留在這!”
不說這些年的刻薄,隻說王氏再三迫害裴銘,裴長遠就無法容忍,別人要斥責他就讓他們去!
大將軍的脾氣豈是能輕易勸動的,裴鈺見此情形更是泫然欲泣,裴銘看了她一眼,無奈輕喟一聲,轉身跪在了父親麵前。
“她再有錯,終是鈺娘的母親,鈺娘是您的親女兒,難道父親要讓我們兄妹三個都成沒娘的孩子麼?”
被戳到了最深的痛處,裴長遠怒氣頓減,想到亡妻,便萬分憐惜地捧著裴銘的臉,“我可憐的兒啊,為父對不住你。”
這一幕多感人?讓王氏身邊的裴鈺落下了淚,看吧,父親的眼裏隻有姐姐,何時關心過她。
無論如何,在裴銘的求情下,裴長遠終是鬆了口,裴銘不忘安撫妹妹幾句,便被父親提走了。
她很清楚,父親這是要興師問罪。
金微苑中,父女兩對坐無言,沉默良久之後裴長遠悶歎一聲,“這次回來,我本打算把你和許家的婚事敲定,但是……”
他搓了搓膝頭,回想大殿之上女兒對六殿下的態度,又是一陣無言。
“銘娘。”他垂著眼,讓人猜不透情緒,“你告訴為父,到底願不願意嫁給許奕?”
裴銘抿唇,“不願意。”
聽到了她的親口回複,裴長遠並不吃驚,“因為六殿下?”
裴銘沒有吭聲,裴長遠也心知肚明,但他自有思慮,這件事由不得女兒。
想他半生戎馬,生死置之度外,難道不累不怕麼?他護國安邦,無非希望兒女能平安一世,別再同他一樣操勞。
“我知道六殿下對你很好,你對他也是動了心的,但是銘娘,他太不安分了,給不了你安穩的。”
這些話,他上輩子隻字不差地說過,裴銘聽著,眼眶漸漸泛紅。
如果上一世她聽了話遠離薛庭藉,所有的事情或許都會不一樣。
但是晚了啊,薛庭藉的命數,許家的命數,都已經踏上了與上一世一模一樣的道路,即便是她也阻止不了。
再說,她也不想阻止。
抬眼對上父親的視線,裴銘的脊背挺得筆直,“父親您口中的安穩,許家給不了。太明湖上、禦林圍獵,還有這次女兒被擄,救下女兒的都是薛庭藉,許奕在哪裏?”
被問得啞口無言,裴長遠沒法反駁這些,但有一點,許奕勝過薛庭藉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