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少群摔下電話,趕到甄偉強的家去。

“開門,警察。”

“什麼事?”

“甄偉強可在家?”

“他們上周末搬走了。”

“搬去何處?”

“不知道。”

少群頹然,額角冒出冷汗,隻得返回派出所。

她向移民局調查陳寶翠甄偉強出入境記錄,一無所得。

傍晚,姚媛芳來找她。

她一聲不響坐在少群對麵。

少群諷刺地問:“升了官沒有?”

她點點頭。

“那是你做這份工作唯一目的?”

“我去興發街看過。的確已經趁我們不覺靜靜搬走。”

“茫茫人海,你著手去找吧,你答應我會跟緊甄偉強。”

“我們會盡力。”

“官腔。”

“喂,蘇少群,你也是公務員。”

同事來叫:“蘇少群,開會。”

少群無奈,“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老何問她:“你為什麼緊繃著臉,令尊令堂沒事吧。”

“烏鴉嘴。”

跟著的一個星期之內,少群忙著工作,最大一宗是交通意外,四車連環相撞,三人死亡,青少年醉酒駕駛引致失事。

又有一宗幫派仇殺,凶手伺服在夜總會門口等受害人出來,一共用自動步槍開了四十七發子彈,警察趕到時凶手已去如黃鶴。

老何的口頭禪是,“我跑不動啦,唉,還有一年退休。”

少群覺得這樣數日子是不吉之兆。

那天晚上,大雨滂沱,她休假在家,伏案寫報告,

忽然之間,台燈燈泡炸滅,噗地一聲,燈熄了。

少群從抽屜中取出燈泡更換,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起來。

她去聽電話。

那邊是同事朱夢慈的聲音。

她顯然在街上,四周圍人聲嘈雜,需要大聲喊出來:“少群,聽著,海景-山邊發現屍體。”

“怎樣,需要增援人手?”

“不,少群,你一直關心的孩子,叫甄偉強那個——”

少群象被人當頭淋了一大盤冰水。

“現在我們懷疑就是他。”

“我馬上來。”

她放下電話,套上外衣就衝下樓去截街車。

車子趕到現場,大隊警察已經差不多做完工作,法醫官準備離去。

少群走近,她看到一隻大行李箱子,化了灰也認得,帆布上有條紋,旅遊區小店賣三百元一隻,少群在他家見過,當時用一件大衣遮住。

少群身體簌簌發抖。

朱夢慈說:“這是第二現場,箱子被棄這裏,由一對情侶發現,報警處理。”

少群的臉色煞白,她憤怒得雙目通紅。

“需要你辨認身份,來這邊。”

朱夢慈吩咐夥計打開箱子讓少群看一眼。

少群趨前一步。

她看得很清楚,不不,不可怕,似一個睡熟的孩子,甄偉強小小身軀蜷縮象一個胎兒,臉色平靜,嘴唇緊閉。

“是不是他?”

“是他,請即通知兒童廳姚媛芳。”

忽然之間少群淚如泉湧,她站到黑暗角落去,不想被人看到。

也好,她心裏想,甄偉強小朋友,你再也不必在人間受苦,你到上帝身邊做小天使去了。

眼淚中憤怒多過悲傷。

那麼多成年人都知道他正受虐待,幾個政府機構都有介入,連學校在內,都救不了這個小孩,任由他自網中漏脫墮入死亡陷阱。

這些人都在做什麼?連她蘇少群在內,都應羞愧。

有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

“我知道你的感受。”

雨越下越大,沒有人擔心淋濕,所有人都忿慨莫名,其中一名夥計說:“隻是一個幾歲大的孩子……”

“他後腦受重擊死亡。”

警車載少群回家。

她淋了一個熱水浴,換上一套棉布睡衣,但是仍然覺得寒徹骨。

她獨自坐在客廳中良久,近天亮時,忽然想通問題,整個人鬆弛下來,盹著了。

是朱夢慈的電話叫醒她。

“上頭叫你回來,有關甄偉強一案。”

“我馬上來。”

到了派出所,老何正繪形繪色向上司報告,怎樣他一早預料會有事發生。

上司一見少群,立刻說:“少群,做份報告。”

少群答是。

他出示照片,“是否這對男女?”

照片中正是陳寶翠及她的男友戚耀明。

少群一點表情也沒有,“正確。”

“已經下令通緝這兩個人。”

少群坐下做了一份詳細報告,下午完成的時候,姚媛芳來了。

少群抬起頭,輕輕說:“一個去了,還剩多少個?”

“不要諷刺我,蘇小姐,我心中極不好過。”

“但願這個案不妨礙你升職,姚小姐,但願你不會夢見這個小朋友向你哀求:救救我,救救我。”

“夠了。”

“我們難辭其咎。”

“在現有的製度下,我們隻能做到這樣。”

少群忿慨地說:“這個製度太差,若不改良,我不會再為它服務。”

“你說什麼?”

“我決定辭職。”

聲音雖輕,語氣卻重,坐在附近的朱夢慈聽見,轉過頭來,“少群,別衝動。”

“我已想得很清楚。”

“少群,內定下一次就輪到你升職。”

“老何說得對,我性格不適合做這份工作。”

老何跳起來,“我沒說過這種話,我還有一年就退休了。”

“我已經決定。”少群心意堅決。

姚媛芳很佩服,“很高興認識你,蘇警官。”

她不再多說,起身離去。

少群打好了辭職信,連報告交到上司案頭。

她請全體同事喝茶。

朱夢慈不肯喝,“這算什麼?”

背後傳來上司的聲音,“真的,少群,這算什麼?”

少群轉過身子,“我有我的理想。”

“你仍然可以把握機會,救市民於水火。”

“不,他們需要比較理智的執法人員,請接受我辭職,在職三年,我從來未曾開心過,越看得多,越叫我傷心。”

“你放半年假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會再回警隊,我對製度失望,對自己更失望。”

少群交出警章,“即日生效。”

她想到甄偉強小小的手,閉上眼睛一會兒,象是默哀。

然後,她勉強笑道:“各位同事再見。”

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仍然下雨,但是,沒有昨夜大,隻是微雨。

少群知道她還需要回派出所做若幹善後手續,不過,心中已經輕鬆。

她引咎辭職。

她沒有保護甄偉強,她應鍥而不舍把甄偉強自魔掌中救出來。

但是她沒有把握機會。

少群回家昏沉地睡了一夜。

醒來,做一大杯黑咖啡,攤開報紙,讀完頭條及國際新聞,忽然看到小小一段聘人廣告。

咦。

“執業律師邀請夥伴合作經營私家偵探社,應征人需要體格健康,有正義感,熟悉法律,年紀由廿五至三十五之間”。

沒提到性別。

少群決定去看一看。

照著地址,到了自由街一層整潔的舊樓。

一看她就喜歡,二樓是一家芭蕾舞學校,小小的女孩穿粉紅色緊身衣,梳髻,都有蘋果臉,十分可愛。

少群露出笑容。

她走上校去。

隻見一個穿工人褲的年輕女子,她坐在高凳上,全神貫注用油漆改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