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十分昏暗,白燭的火苗猶如一隻豆芽般搖曳在燭心,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周老太依舊蹲坐在先前的那個地方,連姿勢都未曾變換,宋青樹甚至懷疑這三天她是不是都沒有動過。
“奶奶。”
周老太的耳朵已經不好用了,朦朧的聽見聲響,揚了揚頭。
她蹲坐在黑暗裏,宋青樹要想看清她的臉是十分吃力的,瞪大了眼睛也隻能依稀辨認出那是一張十分蒼老的臉頰,皺紋如刀刻般鑲嵌她的額頭,象征著歲月已經光顧過這位當年火塘案的受害方。
“奶奶,我是宋青樹,村裏的民警,大前天我來過的,您記得我嗎?”宋青樹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
周老太沒有答話,隻是定定的望著他。
“我這次來,是想跟您商量一下屍檢的事兒。近來我們村兒發生的事很多,所裏覺得不太正常,為了確保不是有人在背地裏做壞事兒,故意製造意外假象謀害人命,所以,所裏決定給王爺爺做個屍檢。”
“啥?”周老太把頭歪了歪,右耳衝外。
宋青樹咽了口唾沫,正張嘴準備再複述一遍,王啞巴從門外進來了。
宋青樹連忙轉身撤步,他有自知之明,曉得這漢子不待見自己,平日裏也就算了,但今天他是來辦事兒的,該認慫就得認慫了。
王啞巴指了指周老太,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擺手示意。
緊跟著又是一頓眼花繚亂的手語。
宋青樹讀得很艱難,隻能看懂有限的一點,這還是托了他大學時期某任殘疾女友的福,再者說王啞巴的手語大都是自創的,可算是雪上加霜。
“叔,我這有筆,你寫。”
王啞巴不識字,也不會寫字,宋青樹遞了鋼筆過來,他拿起就要丟在地上,但多瞟了兩眼,好像是個稀罕物,沒舍得。
迫於無奈,最後還是找了王滇紅做翻譯。
“我爹說派出所辦事,我們老百姓全力配合,可以屍檢。”
宋青樹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啞巴叔這麼好說話,正要張嘴道兩句謝,王啞巴又把手揮舞了起來。
王滇紅嬌嗔了一聲,“爹!”
王啞巴擰著眉毛揚了揚頭,態度堅決。
“但是,不同意咱倆在一塊兒。”
宋青樹看了看滿臉通紅的王滇紅,又看了看執拗的王啞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
“要不,你先回去忙吧,正事兒重要。”王滇紅說。
宋青樹逃似的跑出了王家。
回派出所的路上,心亂如麻。
一方麵,王普洱屍檢的事情有了著落,值得慶幸,另一方麵,他感到十分的意外與焦灼,王滇紅這單純質樸的小茶娘,似乎把自己的調侃當真了。但是真的能在一起麼?宋青樹還沒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王滇紅不是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女孩兒,開始了,就不能敷衍了事。
……
因為帕所畢竟是赤腳醫生出身,就算有了十幾年的屍檢經驗,那也是浮於表麵的,說貼切點,都不能稱為屍檢,應該是痕檢,所以當天下午,所長白楊就給縣裏打了電話,傍晚的時候,樊梨花進村了。
白爭頭一回覺得宋青樹這麼老實本分,連一句最基本的搭訕都沒有,他不相信這個人會洗心革麵,多半是受了什麼刺激。
樊梨花個子確實不高,隻有一米五六,與白爭麵對麵的時候頭頂甚至還夠不到他的下巴,山裏蚊子多,一身的長衣長褲,十幾裏的山路流了許多汗,白爭很不爭氣的抽了抽鼻子,有股茉莉花的味道。
“爭哥,我是樊梨花,我們見過。”
白爭握了一下送到身前的小手,“你好。”
樊梨花仰著頭,“帕所是我師傅,他跟我提過你,說你很像白爺年輕的時候。”
“行了,說那些幹啥?叫你過來嘮家常來了?”帕所突然打斷道。
“哼。”樊梨花衝他做了個鬼臉,轉頭向白爭笑了笑。
一旁憂鬱的宋青樹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要不是怕被追問,這會兒肯定跑上去對白爭說同病相憐了。
樊梨花帶了一個箱子,白爭主動幫提,很重,一路上這丫頭都在嘰嘰喳喳,白爭有好幾次都想把話題牽引到王普洱身上,都失敗了。
“爭哥,白爺家的案子我也參與了,刑偵部的同事們都沒有頭緒,你是怎麼發現朱添不是凶手的?”
白爭盡可能的簡要以免給她從中找到新的話題,“推理。”
“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