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宋青樹跟白爭形容樊梨花的時候,用過一個成語,叫做童顏巨 乳,白爭沒有放在心上,可他今天每每應聲低頭的時候,總是看不到樊梨花的腳尖,就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麵,宋青樹就是要比他觀察得細致。
談到屍檢原因,白爭也沒法給出一個比較具象的說法,“目前還看不出。不過我們這個村子你也知道,攏共不過幾十戶,八年半不見得走一個,這回接連三家出事兒,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樊梨花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對了爭哥,你有沒有想過,去縣公安局做事?”
說實話,白爭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早在作出從中都返回滇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對未來的生活不抱過多遐想了。
“上個禮拜,刑事部門走了兩個同事,正缺人手呢。”
白爭仰起頭,想起幾天前在值班室看的滇南日報,上麵好像報道了一篇刑警殉職文章,隻不過當時沒怎麼關注,畢竟在他看來那些都太過遙遠,甚至還不如報紙夾縫裏的小段子來得吸引人。
“我隻是個小輔警,就算有心,也很難插隊進去。再說,我也不想。”
樊梨花輕輕“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把人送下了山,目送著那輛純白色的北京現代劈開夜幕,漸行漸遠,白爭沒由頭的歎了口氣,歎什麼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此時遠在山頂的宋青樹則是剛剛回到小竹樓,掛斷了講了一路的電話,續上一根煙,狠狠抽了兩大口,還是壓抑不住心裏的氣憤,把手機惡狠狠的扔到了前方的爛泥地裏。
白爭回到山頂的時候宋青樹還在小竹樓底下找手機,一身上下的臭泥。
“要幫忙麼?”
宋青樹沒有回應。
回到竹樓上,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堂前,看著那道身影在黑暗裏來回摸索。白爭想起了在中都省的時候,自己在煊赫門外麵擺攤兒,那輛既是座駕又是攤位的三輪車是城管大隊的常客,當時他跟宋青樹一起在偌大的院子裏抹黑找車,也是這樣的光景兒。
黑暗裏亮起一道刺眼的藍光,宋青樹彎下酸痛的腰,把手機從汙泥裏拾了起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大款”。
“你特麼有譜沒譜啊!”宋青樹氣得嚎叫起來,想到自己忙活了這麼半天,心裏上火,又是反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兒上。
白爭前仰後合。
第二天早上,白爭被手機鈴聲吵醒,電話那頭樊梨花的語氣很是急促,“爭哥,屍檢報告出來了,我從王普洱的血液裏檢測出了黃曲黴!”
“什麼?!”本來白爭都已經不抱什麼幻想了,但沒想到還能生出這麼一茬兒,故而瞬間清醒。
“雖然含量很低,理論上並不足以致使一個成年人喪命,但是王普洱生前就患有嚴重的肝硬化,以及肝性腦病,黃曲黴很有可能促成病變,引起腦部水腫,致人昏迷,甚至死亡!”
“我記得你先前跟我說過,村裏有位劉老爺子也是因為黃曲黴入院,所以我猜測,你的感覺,是對的!這很有可能是一起連環謀殺案!”
“我已經向上麵反映了,中午就會有刑事部門的同事過去,對了,我可能也會跟過去。”
白爭用的還是翻蓋手機,動靜就跟宋青樹的智能機開了免提差不了多少,所以不可避免的吵醒了某人。
宋青樹坐在床沿上把褲子一蹬,“楞什麼呢?走吧,白老大。”
就如同樊梨花所說的那樣,這很有可能是一起連環謀殺案,注意,重點在,很有可能,要想完全定性,這裏麵有一環必不可少,那就是麻嬸的屍檢。樊梨花之所以說自己可能會來,針對的,就是這一環。
白爭和宋青樹出了小竹樓,先是回了一趟派出所做了必要請示,而後才趕向莊坐田家。
莊坐田已經在家裏搭起了靈堂,今天剛好是請人吃喪飯的日子,小小的院子裏擺了好幾個大桌兒,人都坐滿了。
白連山和陳幺自然是跟來了,四人接連走進房內,原本滿目的紅色已經被白色替代,兩支嶄新的白燭燒得和幾天前的王家靈堂一般旺盛,隻不過屋子小,有門無窗,油煙氣熏得人嗓子發癢。
莊坐田跪在棺材前不吭一聲,他是不能大哭的,外頭有那麼多吃飯的人,一來會被被人看了孬,二來顯得門外人冷血。
白連山:“莊叔。”
“哦,來了,自己找地方坐,我得守著你嬸,沒法招待了。”莊坐田的語氣軟綿綿的,就如同大病初愈一般。
說實話,這一幕任誰看了都會心疼,更何況他們從理論上來說還是一群不速之客,簡直難以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