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有錢的老乞丐(2 / 2)

往後的時間裏,白爭一直在留意著光顧老乞丐那個破碗的人,幾乎全部都是一些現成的吃食,根本沒人彎腰遞錢。

這個疑問讓他苦惱了很久,直到一天夜裏。

那天白爭記得很清楚,大年夜,天上的月亮不亮,但是街上的燈籠很刺眼,他能無視周遭人家的熙攘,但是卻沒法抵製住尿意的侵襲,睜開眼,剛準備爬起來往後挪兩步,眼角餘光瞟到老乞丐的時候猛然定格。

那雙枯老的手,似乎正在從身子底下往外抽什麼東西。

老乞丐的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的小,動靜幾乎微不可聞,從他鼻尖漫開的白氣能看出,這麼微小的動作對他來說卻是十分的吃力。

用了足足十多個呼吸的功夫,他才把那樣事物從身子底下抽出來。

是一個灰布包。

老乞丐顫抖著翻開布包,展露出其中整整齊齊碼好的鈔票。

一疊一疊的,一毛的,兩毛的,甚至還有幾張五毛的!

白爭覺得自己的尿意完全消退了,他就那麼靜靜的伏在已經被自己的體溫捂暖的地麵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老乞丐身前的那一堆鈔票。

那得是多少錢?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錢。有這麼多的錢,為什麼還要在這裏討飯?老頭子,應該要比那些房子裏的人還要有錢吧!

思緒抑製不住的往外漫遊,一直到老乞丐把兩張毛票放進碗裏,費力的把布包疊好,再次塞到身下,才緩過神來。

“吱嘎”

有一陣風把對麵人家的大門吹動了。

換作往常白爭肯定會抬頭看看是不是有人出來送些狗都不吃的爛菜臭飯,但是今天他沒有,他閉上了眼,感覺自己很飽,肚子甚至有些撐,睡得也就很甜。

第二天一大早白爭就醒了,他很自覺的從老乞丐的碗裏拿走了那兩毛錢,跑到餅子鋪,聲音嘹亮的喊了四個餅子,老板送點兒醃鹹菜,好心就再給一點兒開水。

抱著餅子往回走的路上,他忍不住有些雀躍,滿腦子都是以後的美好生活,甚至沒有留意到整條街上的人流都在向著他走的方向快速奔湧。

等到白爭回到老乞丐所在的街角時,那裏已經被人群給包圍了。

他那瘦小的身板裏就藏了有限的幾分力氣,根本就擠不過那些人高馬大的街坊,好在他也不顧及什麼麵子不麵子的問題,直接彎腰從人家襠底鑽了過去。

於是,他就看到了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幕,老乞丐,被人活活打死了。

地上沒有多少血,但是他卻仰麵朝天。

那個老頭子從來都是趴在地上的,不說他願不願意翻身,就算願意,那對他來說也是十分困難的事。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群拿著棍棒的年輕人,領頭的他認識,就是對過的那戶人家的大兒子。

“這老不死的,昨天大年夜,估計是餓瘋了,摸到我們家院子裏,偷了我爹媽給我攢了一輩子的老婆本兒。昨天我這幾個弟兄在院子裏喝酒,那可是都看見了,當時以為他是來要飯,給了點吃的就送出去了,沒想到他跟我來這麼一手!鄉親們,你們都看看,都評評理,這老東西還有一點兒良心?你們說說,咱們這行糧鎮,以前諸葛天師在咱們鎮子裏運量的時候就讓乞丐給搗了亂,當時天師是咋說的?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魚米之鄉汙於陋丐!你們看看,天師到底是天師啊,說得一點兒不差!這都多少年頭了,他們就是死性不改!”

白爭聽說過這句話,行糧鎮的每個村民都聽說過,因為它就刻在諸葛公祠的門框上,可就算知道,大多數人也不知道它的意思,今天經人這麼一解釋,一下子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樣。

“死的該!找死!”

“虧我還可憐過他,給過他糧食!”

“哎?你看看那個,那個小乞丐,他是不是跟老東西一夥兒的?我說呢,隔三差五的見他去買餅子,敢情都是從你們家偷來的錢!”

“是,是他!我認得!”

白爭往後退了兩步,背後卻不知道被誰給推了兩把,直接踉蹌到了那幫手持棍棒的大人跟前兒。

懷裏的餅子掉在地上,他也蜷縮在地上,頭頂是落下的棒子,身下是剛剛買來的吃食。

他已經被打習慣了,所以沒感覺很疼,就是覺得很熟悉,自己壓著餅子的感覺,會不會跟老乞丐壓著錢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