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多出了一個蕭燕綏,張岱一行人自然也就沒有再跑馬回程了,而是在山腳下的茶肆裏坐下休息。

張岱身邊的仆從動作麻利的收拾了桌子椅子,請自家小郎君和蕭燕綏坐下。

那茶肆的老翁平日裏在西明寺山腳下的路上做生意,大概是見慣了從此路過歇息的大戶人家,看到這麼一大群人過來,倒也從容,看了一身胡服騎裝、懸金佩玉的張岱一眼,也不管蕭燕綏明明一身狼狽的模樣,依然果斷的從案板下麵的籃子裏摸出來了兩個幹淨的白瓷碗擺上來了,和茶肆涼棚桌上擺著的粗糙青瓷茶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燕綏坐在了張岱身邊的椅子上,至於剛剛那隻被嚇到的狗,也迷迷糊糊的被燕國公府的仆從給帶了過來,這會兒正安安靜靜的趴在蕭燕綏的腳邊上,還有幾分驚魂甫定的睜著濕漉漉的黑色大眼睛。

蕭燕綏伸手輕輕的摸了摸這隻田園犬毛絨絨的腦袋,看看桌麵上的杯子,開口和茶肆的老翁要了個盤子,然後把清水和點心喂給它。

這麼長的時間過去,蕭燕綏手上的傷口處已經凝結了,隻剩下了幹涸後的暗紅色血跡。

看到蕭燕綏手上,特別明顯的就有好幾處傷口,張岱頓時錯愕的睜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經不住事情,當即便失聲叫道:“你手上流血了!”

“嗯,不小心傷到了。”蕭燕綏低頭,傷口處一直傳來細密的疼痛,隻不過,傷口太多,她之前又一直提著心,哪裏顧得上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也就沒太在意。

直到這會兒,張岱又提起來了,她才恍惚覺得,自己的手指上有些微微發腫,傷口處的溫度也比別處的皮膚高一些,這麼久了,幾乎已經疼得麻木了。

張岱身邊的仆從見狀也是一驚。

剛剛碰見蕭燕綏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蕭燕綏手上沾染的血跡,還忍不住的在心中暗自感歎,這個小女孩非但沒有一路哭著下山,向人求助完道謝的時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但是,他那會兒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蕭燕綏的手上竟然是同時有好幾處被割裂開的傷口,而非他一開始以為的,隻是不小心摔倒然後把手掌處擦傷了而已。

十指連心,這樣的傷口痛楚,一個才五六歲的小女孩,竟然也能忍住,甚至還始終都表現得若無其事,這等心性,該說,果然不愧是蘭陵蕭氏之女麼

這種明顯的傷口,那個領頭的仆從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出具體的緣由,但是,這個架勢卻是明擺著的,哪裏是蕭燕綏剛剛口中所說的隻是和母親失散而已,還不知道這位蕭家的小娘子剛剛究竟是碰見了什麼事情

去西明寺中給裴氏送信的人還沒回來,蕭燕綏也就一直坐在這裏,喝了口水,稍稍休息之後,便又取了清水,開始慢慢的清洗傷口處。

張岱坐在桌旁一眼不眨的盯著蕭燕綏的傷口,微微張著嘴,顯然也被蕭燕綏的這股冷靜勁給震住了。

好半晌,張岱才艱難的收回了震驚中還夾了幾分驚惶的目光,下意識的握了握拳,抬頭衝著自己的仆從問道:“你身上帶著的傷藥呢?”

張岱出門遊玩,身邊的仆從身上,自然免不了會帶著些跌打損傷的藥物。

那仆從愣了一下,這才忙開口應聲,匆忙取了行囊裏止血的藥粉出來。

周圍沒有婢女,那仆從捧著止血的藥粉,要給蕭燕綏上藥的話,卻又沒做過這等精細活兒,愣在那裏,一時之間,還有些進退兩難。

張岱性子急,就看不得別人猶猶豫豫的模樣,直接劈手從自己仆從的手裏拿過了那瓶止血粉,衝著蕭燕綏道:“伸手,我幫你包紮!”

蕭燕綏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略微遲疑道:“額多謝?”

緊接著,剛剛伸出手的蕭燕綏就愕然的看到,張岱取了他自己的手帕出來,一股腦的將止血粉倒在了帕子上。

——蕭燕綏瞬間就悟了,這種細致活,指望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還是太高估他了,就算是一個會騎著矮腳馬四處奔跑玩耍的小孩子也不行。

然後,蕭燕綏就眼睜睜的看著張岱直接將那個沾滿了止血粉的手帕輕輕的蓋在了她的左手上,他那張包子臉都皺成了一團,下意識的擰著眉,小心翼翼的伸手,又將自己的手帕在蕭燕綏的手上輕輕的係了個根本解不開的死結之後,這才滿意的收手,滿足道:“可以了,把另一隻手也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