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安知道,大哥這些年在部隊還經曆了什麼,大哥肩膀上的勳章,是用身上的傷疤換來的。
他見過大哥脫衣服之後,滿身的疤痕,那是一段平常人走不完的路。
但他不知道,大哥心裏,有一段無法言說的隱痛。
這些回憶,隻怕已經折磨他十五年。
程思安卻直搖頭,“不,墨安,這是我的業障,我自己承擔,你不要替我出頭,莊慕南和晚晚是朋友,但父母的仇恨是他心中的最大牽絆,一碼歸一碼。”
程墨安的拳頭,握緊,“大哥難道想讓他給你一槍?你想一命換一命?”
“是兩條命。”
程墨安幾乎要喊出來,“大哥,我不同意!莊慕南今天鋌而走險要殺了你,你直接過去,他說不定會直接要你的命。”
“那也是我的選擇,墨安,這是我的選擇,我該得的。”
說完,程思安掛斷了電話,陷入了沉思。
資料上,他仔仔細細翻看記錄,當時的死者的確有一個男子姓莊,死時四十歲。
加之他住院治療,後續便沒有再問過,以他的身份和資曆,更沒資格過問。
沒錯了,不會錯的,莊慕南的父母死在他手裏。
……
淩晨三點半。
莊慕南從噩夢中醒來,一身的冷汗。
他疲憊的撐著額頭,酒勁兒還沒過去,腦袋痛的要炸裂。
時隔兩年,他又夢到了那場紛飛的大雪,雪從漆黑的天空灑落,在水麵上消失,仿佛天地都被白色吞噬。
船上燈火輝煌,客人們沉浸在宴席的歡樂中,跳舞的、喝酒的,一陣陣笑聲。
接著,便是子彈突然射穿的聲音。
混亂中,他被父親塞進了桌子下麵,他縮在那裏,看到了父母被人用匕首指著脖子。
尖叫和混亂打破了宴會的氣氛,穹頂上的水晶燈大幅度搖擺,好像要砸到頭上。
他還沒從震撼中走出來,母親倒在了父親身邊,她撐開雙眼,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丈夫,卻沒能做到。
莊慕南掀開被子,腳步虛浮的走到窗前,窗戶打開一道縫,吹在身上,汗噠噠的後背吹的很冷。
他閉上眼睛,眼眶灼熱,熱的刺痛。
那麼好的機會,他放棄了。
他本不想接新劇本,準備徹底離開這座城市,可是他看到了程思安,這是唯一接近他的機會,他想盡辦法靠近程思安,拚命練習槍法,就是為了公開射擊他。
他不想飾演軍人的角色,他恨透了軍人,他恨透了那些自負扛著保護老百姓的責任,卻把老百姓的命當草芥的人。
他隻想手刃了仇人!
隻要報仇,他的人生就此終結也沒什麼遺憾。
曾經,他也有過短暫的遲疑,想過和陸輕晚相愛一生,放棄仇恨,可是陸輕晚不愛他。
她反而愛上了程思安的親弟弟。
這世上,他愛的人不愛他,他珍惜的人早已離開,活著和死去,有什麼不同?
可是他卻放棄了,子彈快要出膛時,他轉了角度。
莊慕南用力撐著窗戶護欄,指節快要被他捏碎。
為什麼……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