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可別忘了。當時你與那孩子的血並不能相容的……事實就在眼前,難道王爺睜眼瞎了不是。”洛雲惜冷笑著,語中竟是嘲諷之意。
鳳絕轉首,看向她的眸光添了一分惋惜,又是輕輕搖頭道,“在你提出要滴血認親的時候,我便已經懷疑了。無風不起浪,你緣何要參與此事?這其中必定有文章!所以,我仔細留意了你當時手腕間每一個細小的動作。也許你覺得那是天衣無縫的,可你忘了一件事,為了掩飾的極好,你必定要做的十分隱秘。而你衣裳的袖口,不甚沾了少許水。你也沒有注意,事後那碗水,我讓軍醫端走了,更加確定了你在裏麵摻了令血液凝固不相容的天合粉。是這麼一回事,我說的沒錯罷!”
洛雲惜踉蹌後退一步,指甲狠狠刺入掌間,發出“咯”一聲脆響,竟是生生折斷了幾根。麵容瞬間慘白如紙,她極力辨道:“即便這樣又如何,紅焰舞親眼瞧見她曾與她的師兄苟且,更何況她從前喜歡的人還是軒轅無邪,她終究是一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賤人。不值得你這樣傾力付出!鳳絕,你別想否認這一切,你們從前所有的事,我都想辦法了解清楚了。我知曉你曾經給她下過媚藥,又將她送走,所以她不可能是清白的。”
他淡淡笑著,聲音宛若清風吹拂,“洛雲惜,你雖喜歡我,可那也許隻是一種占有性的喜歡,你並不了解我。我既然愛她,便不會介意這些。當初我是給她下了媚藥,一心想將她推離身邊,一心想保全她。若她與軒轅無塵真有什麼,那也是我的責任,又豈會今日反倒怪罪於她?”
洛雲惜森森冷笑,“要不你重新驗過一回,也許孩子的父親是誰,我看白清幽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畢竟那段時間,她不止和你一人在一起。”她的神情,明顯略過不屑。本來她因著自己失了清白,總覺得低人一等,可想不到白清幽並不純潔,那自己也沒有什麼輸遜於她了。
清幽剛欲開口,鳳絕卻以眼神製止。
他含了一縷溫柔的笑,望著清幽,緩緩道:“不必了,我相信她。還有,洛雲惜你有所不知,蕭楚這段時間曾經回來過一回。小溪身量雖小,卻是足月而生。這孩子,是我在納你為側妃之前便有了。是……”
柔和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清幽。他們彼此眸中,皆是升騰起昔日美好的幻境,桃花紛紛落下,漫天漫地,是那樣美。那一處山洞,那打破他們之間冷滯的美麗幻覺,令他們彼此相擁激情,後來更是有了這麼一個小生命。如今想來,心中隻餘甜蜜的感覺。
他伸手,自懷中摸出一枚青銀色的暗器。
清寒月光徐徐耀下,清晰地映照出這是一枚菱形狀飛鏢,通體都刻著纏枝的花紋,菱形中間則是一彎新月的鏤空,此時正散發出陣陣幽冷的銀光。
清幽驟然一驚,旋即低呼道:“冷月梨花鏢,師兄他……回來了麼……”
鳳絕輕歎一聲,她這樣隱忍的性子,恐怕此生都是這樣了。即便心中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無奈,再多的苦痛,也不會同他說清楚,隻會自己默默咽下,獨自承受。
清冽的聲音在山間回響,他解釋道:“靜王他並沒有回來,隻是前段時間托人以此鏢為憑帶了書信給我。你們之間的清清白白,原委巨細,軒轅無塵已然都告訴我了。所以……”
淚水瑩潤滿眶,終再也承載不住,紛紛墜落,點點好似那晨曦的露珠,提前灑落草叢間,點綴著夜色。清幽哽咽道:“絕,當初為了不讓軒轅無邪起疑,加害我們的孩子。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用了草藥,隱瞞了孩子的月份。讓軒轅無邪誤以為這孩子是皇家血脈。不然,他不會輕易放過,也許小溪……沒法平安出生……師兄他,隻是顧念我……”心內感動著,師兄他恐怕知曉了自己平安生產,害怕自己受委屈、受懷疑,這才書信同鳳絕說清楚原委。
“我明白的,我知道你定有苦衷。”他溫和說著,轉眸看向洛雲惜時卻多了幾分涼意,字字如平地生驚雷,冷道:“倒是你,你的戲也演得夠久了。假裝失憶,真以為我半點都不曾察覺麼?我陪著你一起演,不過是想等你自己完全暴露,不過是想知曉為何清幽會受製於你,不過是想知曉你還有什麼別的目的!而且……我找到了一個人,也不知你會不會想見一見他。”
洛雲惜死死咬唇,心中突如其來有著不好的預感,顫顫問道:“是誰?”
“祁奕!你孩子的親生父親。剛才就在你離開營寨之後,我讓他們父子團聚了,想必此刻他一定很開心罷。你的遭遇,還有當年他與軒轅無邪以及皇甫昭共同設下的陰謀,你假死的內情,如今我已是清清楚楚。他們不過是想借著你的‘死’,離間靖國公與我鳳秦皇室,通過這樣一場陰謀,祁奕可以得到你,而他們則能達成野心,令鳳秦國後院起火,四分五裂。你不過是,被人假手罷了……”他正一正聲,瞧著洛雲惜的眼神益發嚴肅,“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不管祁奕他曾經做錯了什麼,我能感覺到他是深深愛著你的,愛的那樣強烈。姻緣自有天定,你該好好珍惜才是。”
“嗬,誰稀罕他的情意!誰要你多事!我才不屑見他。”洛雲惜的神色似被風雪冰凍,有淒清的寒意,她心知鳳絕已然知曉了一切,反而沒有了顧忌,如豁出去般大聲吼道:“可我從沒愛過他,是他一直癡心妄想罷了。當年我費盡全力救你,因著不願見你負重傷離去,辛苦勸阻。可你呢?卻無情地打暈了我。若不是那時我昏厥過去,沒了知覺,又怎會被他有機可趁,失了清白?我會有今日,都是你害的!你害的!你理當補償我的,不是麼?我原以為你是真心納我為側妃,我也曾想和白清幽好好共事一夫,我根本不想爭什麼,隻要你偶爾垂憐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可到頭來呢,我得到了什麼?你不過是將我當作替代品!你叫我‘惜惜’的時候,可有半分真心?還是透過我再喚著旁人?當你送我象牙發簪的時候?可是出自真意,還是隻為了氣她?!你不過是想借我忘掉她罷了!這些便罷了,最令我失望的是,你甚至在以為我‘死’後,非但未曾想過替我討回公道,還想殺了祁奕滅口,隻為保護那個賤女人。你讓我如何能不恨?!怎能不恨?!”她愈說愈激動,緊緊握住雙拳,顫抖得不能自已。
她,從不曾擁有過他的愛,甚至是憐惜都沒有分毫。
她這樣恨,不覺狠狠咬住了下唇,咬出血來,才能迫住心口洶湧的無助與痛恨。
突然,洛雲惜驟然大笑起來,笑聲響徹青峰每一個角落。抬眸間,眸中滿是銳利的光芒,她冷冷道:“不過,鳳絕,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想必方才我們的對話你也已經聽清楚了。即便我的謀劃被你拆穿了又如何?你隻知我用冥水解藥威脅清幽,可我想,其中具體的緣由你可能還並不明確。是吧?”
鳳絕轉過臉,望著清幽負在身後的雙手,知曉她手中的是解藥,他淡淡道:“我的確知道自己中了冥水之毒,蕭楚已經為我診斷。”轉眸,他又望了洛雲惜一眼,“我想那日在洞穴之中下毒的人一定是你。你用解藥要挾清幽,先是讓我以為她又背叛了我,後來又提議滴血認親,要她否認孩子是我的,不就是為了讓我們之間徹底決裂,讓我不再愛她,可是這樣的?”
清幽此時終於開口,她接過話道:“絕,白蓮教隱藏聖教邪徒之事我真的不知情,我想金玲玲也定是被人蒙蔽了。而當初那張夜都軍事圖,我雖然拿走了,可並沒有交給軒轅無邪……也許是……”
語未必,鳳絕已是上前,輕輕以一指止住她即將說出來的話,望著她的目光溫暖而堅定,“我信你,你什麼都不用解釋。”
清幽頰邊的淚水從未停止過流淌,無盡的秋風撲到她的臉上,似也曬不幹她的清淚成雙,她顫聲道:“絕,我曾經欺騙過你,甚至差點要了你的命。你為什麼,為什麼還這麼相信我?”
他輕柔握住她的手,一雙深潭雙眸,仿佛藏了無數流光美好,溫暖之意直抵她的心田。拉過她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腰間,那裏是她親手為他縫製的腰帶,他動容道:“我隻信我的心,隻信我所感受到的真情。從前你因著放不下家國仇恨,因著以為我害死你師兄,想要報複於我,那不是你的錯。你若對我完全無情,那刀鋒再偏一寸,我早就沒命了,今日又如何能站在這裏?”
親昵之狀,旁若無人,他細細吻著她的手指,“惜惜,真的謝謝你。那晚你大聲的表白,讓我知曉我一直深愛的人,原也是那樣愛著我的。此生,能得如此,我還有何遺憾?”
清幽抽回一手,捂住菱唇,卻無法掩住那啜泣之聲,她顫抖著,將解藥交至他的手中,話語中益發淒涼,字字用情道:“我愛你。我是那樣深愛著你,所以我不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失去武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所以,無論如何,請你服下這解藥好麼,隻要你好好的,我此生別無所求……至於其他的,你不要再細問了……我不能再留在你身邊……”她的話,在泣不成聲中止住,再也說不下去。
洛雲惜冷毒地望著他們此刻的繾綣情深,唇邊含著一縷明豔笑意,隻是那樣閑閑撥弄著自己耳垂上的珍珠墜子。她適時地打斷他們的互訴衷腸,嘲笑道:“你們說夠了沒有,若是沒有說夠請繼續說,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我這人,有此雅量,就讓你們最後一次好好互訴。”
頓了頓,她挑眉,望著鳳絕頎長俊朗的身姿,有片刻的失神,旋即恬靜微笑道:“我想,我才是最後的贏家。即便我設下重重陷阱令你們反目,可我想著,總有不保險的時候。好在我留了一手,關於這一點,想必王爺你還不清楚罷。”
緩緩近前一步,她玉腕勾上鳳絕的手肘,雖是被他生冷推開,可她麵上並無半點尷尬之色,隻是輕笑出聲。那笑容,仿若她從前在靖國公府中的天真與婉順,“王爺,你何必急著推開妾身呢?我們,日後可是要交頸而眠,同床共枕一輩子的。你可要好好習慣我們之間的親密才行。”
鳳絕挑眉,等著她的下文。
她刻意放緩語速,像是正淩遲著垂死之人的神經一般,“讓我來告訴你真相。當初,因著蒼天有眼,天魔黑蝶收我為徒,又將絕大部分內力傳輸給我。我體質至陰至寒,最適合練辟寒功了,所以,我進步得很快。你想不到吧,如今我再也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洛雲惜了。黑蝶受了很重的內傷,她用聖藥不斷提升自己的內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將冥水和解藥都交給了我,還告訴了我聖教總壇的事,報複曾經負心的男人,她自己不能做到的事,當時全數寄托在我的身上了。正因為這樣,我有幸在聖教總壇洞穴之中伏擊你們。本來,我是想讓你們兩個同時中毒,再讓你們嚐嚐隻有一粒解藥,必須有一個人死去的滋味。可是,白清幽命大,僥幸逃過一劫,還真是可惜了。王爺,不知你瞧清楚了沒,如今你手中的解藥隻有半粒。而另外半粒已是融入我的骨血之中,這就是我留了後手,你修煉的內力至陽,你若是想要徹底解去身上的冥水之毒,除非每七日和體質至陰我歡好一次,而我的身子,則會一點一點將那陰寒之氣吸除,如此這般才能救得你。怎樣?曾經在雪山之中,我救了你。如今,你的命,還要靠我來維續,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她笑的益發妖嬈豔麗,身子渾然柔弱無骨,再次伏向他英挺的身側。
她相信,沒有人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不可能拒絕自己。
雖然她沒有如願令他們彼此反目,甚至還被他當場戳穿,心中頗有遺憾。可無論如何,自己終究是最大的最後的贏家,不是麼?
夜風更盛,也許是衣衫太薄,清幽纖弱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她勉強一笑道,“絕,她說的沒錯。其實,洛雲惜是個好姑娘,而我們真的不適合,如今聯盟又瓦解……”
“惜惜!”他出聲打斷她的話。
微微抬起眼眸,他望向天上一彎眉月斜掛樹梢。此時風吹得他身旁的花枝樹葉亂顫,遠遠望去月亮也仿佛掛得不穩,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他的心,亦是有著片刻的顫動。
如此怔怔,似是滿含著不舍。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久。
垂眸之時,他的神色已然回複深水般的平靜。
輕輕舉起一手,微微用力。
修長五指間,有細碎的粉末,仿若流沙般緩緩自掌心溢出,旋即消散在無盡的夜風之中。點點隨風散去,化作烏有。
清幽第一個反應過來,滿心滿肺都塞滿了恐懼,她淒厲大喊,“不要!”旋即撲身草地上,她拚命地摸索著,翻找著。可是,粉末歸於塵土,覆水潑灑地麵,又要如何尋找……終……她顫抖得十指緊緊抓住小草,頹然失力,跌坐在地。
洛雲惜亦是愣在當場,嬌美的麵容被驚愕吞覆,整個人似被凍凝了一般,僵在那裏。她似是不能相信,兩隻眼睛在豔麗的麵孔上暴突而出,愈睜愈大。
他竟然,親手毀了那解藥,那唯一的解藥,那救命的解藥。
要知道,黑蝶曾告訴過她,地獄之花,雙生雌花為毒,雄花為解藥。天下之大,再也不會有了,那他……
話,堵在喉間,洛雲惜一時發不出聲來,片刻後才勉強道,“你……你……”可舌頭與牙齒都在打顫,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鳳絕麵無懼色,唯有平靜。此刻,他整個人熠熠如明珠生輝,在暗夜裏散出一種溫潤奪目的光彩來。
上前一步,他將清幽自地上拉起,近至自己懷中,薄唇貼在她冰涼的額頭之上,輕輕印下一吻。
眸光中有無數神采流轉,他字字認真道:“若要我背叛我們的愛情,我寧可死!”
我寧可死……
眼淚滾落下來,清幽哭得不能自己。
他淡淡微笑,語中亦有一分惋惜道:“我刻意避著你,隻是不想讓你陷得太深,日後益發舍不得我離去。我本想早日結束戰爭,完成我對父皇,對鳳炎,還有對鳳秦國的使命。再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獨自走過生命的最後時間……我不希望你看到毒發後我病痛的樣子,我隻希望自己最好的一麵永遠停駐在你的心中,而非是……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我隻能避開你……”
冰涼的手掌,輕輕撫上那熟悉的眉眼間,撫過每一寸。雖是萬般不舍,他終是忍耐住,抽回手,淒然一笑道,“惜惜,對不起,日後不能在你身邊陪伴你。也無緣看著我們的孩子成長……惜惜,你別哭……”
“絕……”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清幽卻努力去擦拭著,雖然越擦越多,可她仍不停地努力著,擦拭著無可止歇的淚,可那樣滾燙的淚,早已將她整個人燙穿。
一滴、又一滴,他擦去她的淚水。
語氣肯定如磐石,他字字道:“惜惜,若有人生輪回,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忘記你。我一定,會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你……一如當初……在東都街頭,瀟瀟秋雨之下……那驚豔一瞥,我就已經徹底淪陷……”
本是動情的氣氛,卻突然被“啊!”地一聲尖叫打破。那樣銳利刺耳的聲音,劃破靜寂的夜,亦是驚動了一樹正休憩的鳥兒,四散飛去。
洛雲惜似是突然發狂,她大聲吼叫著,指著鳳絕長久說不出話來。
叫聲太過淒厲,震得落花紛紛如紅雨,簌簌直落,周遭情狀妖異之極。她的怒氣,伴隨著陣陣陰冷的風,獵獵刮來。寬廣的衣袖亦是被這猛烈的陰風吹開,吹起她肩頭本是驕傲的孔雀,此時卻變得了無生氣。
麵孔變得青白如鬼魅,淚水化開了粉妝,看起來有著詭異的扭曲。她厲聲質問道:“鳳絕!為什麼?!為什麼?!我究竟哪裏比不上她?你要這樣對我?寧可死,也不願和我在一起?!為什麼?!”
鳳絕凝望著她此刻的瘋狂,眸露憫色,輕道:“惜惜當年背叛於我,是因著家國,情有可原,出塵不染,她永遠純淨如初。而你,雖是遭遇不幸,可漸漸已是迷失了自我。修煉陰毒的武功,連帶你的心都慢慢被腐蝕變冷,終得今日這般樣子,你覺得,捫心自問,你還是當初那個自己麼?還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出手救我的溫順天真女子麼?”
洛雲惜一愣,心底有片刻的觸動。可旋即又被冰冷取代,滿目創痛,憤然令她全身都在顫抖著,字字咬牙道:“這話,你竟也說得出口?!我會變成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你先是棄我而去,納我為側妃卻隻是替代品。請問尊貴的左賢王,你不是一向重情重義,為何獨獨辜負我一人?”
鳳絕淺淺一笑,“所以,我才將命還給你。”
望著洛雲惜來不及掩飾的驚愕,他平靜道:“當初,你救了我一命。所以如今,我將這條命還給你。如此一來,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我此生將欠你的,盡數還清,來生必定不會再與你有任何糾葛!”
洛雲惜怔怔,“來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深吸一口,堅定道:“下一世,下下一世,我必不會再瞧你一眼。天地間,人海茫茫,如果你我偶然相遇,也隻是陌路!”
狠狠倒退幾步,洛雲惜眼中有著絕望的哀慟。
他竟然,竟然這樣說,他親手毀去解藥,除了不願受製於自己,除了不願與自己親近以外,除了不願背叛與清幽之間的愛情。竟然還要與自己撇的徹徹底底、幹幹淨淨,此生便要與自己兩清,從此再無瓜葛。
此時,她的心,驟然沉到穀底,有一種骨血被硬生生剝離的痛感,寸寸蔓延。
抬眸,洛雲惜瞧著他步步後退,拉著清幽遠去的神情是那樣淡漠疏離。而那樣的神情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頭而下,連骨子裏皆是冰涼的。
不,不,她不甘心!她怎能甘心?!
從前他拒絕了她的情,無視她,可如今他竟連她的尊嚴也一同踩踏於腳下。她怎能忍受?!她要報複他!他以為,他就這麼死了,就能和自己再無瓜葛了麼?他不想欠她的。那就讓她欠他的。她就不信,生生世世裏,他會不找自己尋仇?!
想到這裏,她自袖中取出一枚較小的信號彈,“嗤”地一聲拉開引線點燃。
明綠色的火焰在夜空中一樹一樹綻放。
美麗的焰火,轉瞬即逝,餘下的,唯有更深沉的夜色。
清幽有不好的預感,心頭空茫茫地一片,她拉了拉鳳絕墨黑的衣擺,低聲提醒道:“絕,她好像不對勁……”
話音未落,但見一抹豔紅之色,隨著信號彈的飛逝,攀住樹木,飛縱登上青峰之顛。
來人竟是紅焰舞。
糟糕,鳳絕心底一沉。千算萬算,他似乎漏算了一成,忘了還有這麼一個狠毒的人物存在。他的視線落在了紅焰舞懷中所抱的繈褓之上,當即駭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