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猶如春風又似是寒霜的聲音,淮諭不免百感交集。
正想著如何同褚妄諶解釋。不曾想,褚妄諶抬手伸向他袖中,掏出方才收回袖中的匕首,之後放開了他的手,收入袖中,道,“殿下不乖,沒收了。”
淮諭:“???”
就……這麼簡單??!!不知道為何,淮諭有些失落,又不知從何說起。自/殘的是他自己,受傷的也是他自己,最後不開心、失落的還是他自己。
褚妄諶收好之後,盯著淮諭問道,“殿下可還有什麼異議?”
淮諭看了他一眼,收了收袖子道,“沒……沒有。”
褚妄諶湊近問道,“殿下也沒有想對我說的?”
淮諭立刻搖頭,急忙道,“沒有,有,不對不對,沒有,嗯,沒有。”
褚妄諶似乎有些失落,又湊近了些,問道,“真的?”
看著麵前金光閃閃的麵具,淮諭似乎知道他希望自己說什麼了,便啟唇道,“麵……具。”
褚妄諶頗為欣喜的自己摘下麵具,笑眯眯道,“殿下想看我真容我很高興。”
淮諭:“……”
麵前的臉俊美異常,眼眸含笑,眼角上揚張狂。淮諭本以為他自己忘了自己手上的傷了,手不禁往外探了探,似乎希望褚妄諶能夠注意到他一般。
是的,他想。
褚妄諶如同看出他的小心思一般,就是對受傷二字隻字不提。淮諭手越拉的緊,傷口撕裂越嚴重,血直往手背上留,之後留到手指上,滴答道地上。背後一小片土地都被染上了血,一旁的花花草草也遭殃被濺了滿身。
不論如何,淮諭依舊什麼也不說。淮諭也算是知道了,你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別人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但淮諭不會說,他突然也就不像讓褚妄諶想起來了。
正在淮諭想將手往身後收時,褚妄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慢吞吞說道,“殿下……我……看見了,疼嗎?”
淮諭搖搖頭,道,“不疼。”
他早便對這種輕傷沒什麼感覺了。
褚妄諶還以為他是在佯裝堅強,抬手附上他的那片血衣。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但似乎什麼都發生了。衣服上的血漬沒有消失,但傷口已經好了。褚妄諶想揭開被血液染的濕透的貼在手臂上的衣袖,卻被淮諭製止住。
連淮諭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他其實不想阻止褚妄諶,一點都不想,甚至想將所有的傷給他看,讓他心疼自己。
看著淮諭的另一隻手默默放了下去,褚妄諶才揭開衣袖。看著白皙的手臂上常年積累,一條又一條不堪入目的疤痕,褚妄諶整張臉都黑了下去。
褚妄諶從上往下,俯視著淮諭,冷聲道,“殿下,我生氣了。”
淮諭不語,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本就不是很喜歡說話,此時更是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為自己辯解。
隻聽褚妄諶繼續道,“為什麼?殿下,我對你不好嗎,你要如此。你為什麼不肯放下以前的事呢?若是你成功飛升了,傷都可以消,過往都可以埋葬……你……”
淮諭聽不下去了,打斷道,“那又如何?我記得,我受的每道傷我都記得清楚。放下過往?如何放下?刻骨銘心的事是我想放就能放的嗎?這是我想忘就能忘的嗎?明明你什麼都不懂,偏偏又要裝的很懂我的樣子,你憑什麼啊?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不曾經受過我的苦,就別把自己看的和我感同身受可好?你以為你很懂我嗎?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
他坎坎撐了十九年啊,十九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撐過來的,憑著那一絲一毫的信念?那隻不過是他活下去的一個借口罷了。他每天活的那麼累,甚至每刻都活的那麼累,他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能多給他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他在爛泥裏打了十多年的滾,最後回來又如何一塵不染。哦,不,也不能如此說,他是一塵不染,因為他滿身都是髒兮兮的爛泥。
“你明明什麼都不懂,你憑什麼啊?憑什麼啊?褚妄諶,你憑什麼這樣勸我啊?”
淮諭眼淚嘩嘩的流,每滴淚都是心酸,每滴淚都是痛苦。可偏偏就是如此不堪的他,被褚妄諶拉入懷中,靜靜安撫。
褚妄諶自責道,“對不起,殿下。”
淮諭眼淚流在褚妄諶衣服上,濕噠噠的一片。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嬌氣,自己都嫌棄自己,也多虧褚妄諶不嫌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