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母年歲很大時才有的老來子,父親很小的時候去世,我自小就是跟著母親長大,對於家族裏的事,母親一向諱莫如深,從不與我多說。直到前些年,她患上重病,眼看著時日無多,才一點一點的告訴了我。原來我們黃家的先祖名叫黃承彥,是墨家最後一代巨子。身為墨家的巨子不僅要修習機關術,還負責保護由墨家的祖師爺墨翟構圖設計,花費墨家數代巨子三百多年的時間,傾盡心血打造出來的一座機關城。
開啟機關城的鑰匙,是一把青銅虎符,然而機關城位於何處,城裏又有什麼,誰也不知道。
之後,黃承彥長女黃月英嫁與了鼎鼎大名的諸葛亮,黃承彥見女兒女婿天賦極高,便起愛才之心,將二人皆收入墨家門下,甚至把青銅虎符親手交予諸葛亮保管。
直至諸葛亮死後,墨家僅剩黃月英一人,因種種變故(其中的變故我母親也不甚清楚)她至死前立下規矩,機關術傳女不傳男,隨後,曾經無比顯赫,盛極一時的墨家便在曆史長河之中銷聲匿跡。
我站在母親臥室裏那個老舊的櫥櫃前,深吸一口氣,打開櫃門。
這櫥櫃是母親結婚時的嫁妝,跟了她將近三十年,在她離世的那天晚上,用最後一口氣告訴我,這櫃子裏還有一夾層。
夾層裏是老祖宗世代傳下來的東西,墨家機關術的要義。不過,母親臨去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到必不得已時萬萬不能看,更不能去學。
這門手藝,女子學了沒有什麼關係,若是男子學了,那他漫長的一輩子都將永無安寧。
想來母親本是不打算告訴我的,隻是到了心裏實在是不忍祖傳的手藝就此失傳,沒忍住,終還是說了。
運氣好我也就活個一百歲到頭,總共五個二十年,前五分之一已經安安寧寧的過去,甚覺平淡無味,若是能開開眼,後麵的日子,哪怕是顛沛流離,心驚膽戰,都比平淡二字來得好。
人生不過也就是一本小說,人人都想看跌宕起伏的精彩,誰願意一眼就望到頭呢?
我下定決心,便不再回頭:“眼鏡,鉗子。”
接過鉗子來對著櫥櫃木板中央,一根細若蛛絲的小線輕輕一夾,隻聽吧嗒一聲輕響,一個暗格彈了出來。
裏麵有一個油布包裹。
包裹裏用黃布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了一本書。
一本殘書,前八章連著封麵已經不知被何人給撕了去,第一頁直接從第九章開始。
我拿著書大概的翻了翻,裏麵都是講些機關和機關獸的製法及解法,從最基本的八卦榫卯結構講起,由易入難,還是很好懂的。
不過,看起來第九章就像是一本書的最開頭一樣,不知道被撕毀的前八章裏寫了些什麼,多半是與後半本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因此完全不影響閱讀。
我把書揣進懷裏,拿起油紙包裹倒了倒,又倒出來一張黑白照片,包裹裏再無其他。
“不對阿。”我疑惑道,“按我媽的說法,該還有個虎符。”
找不到虎符,我隻好拿起那張照片來看。
照片上是一個人的手,全黑的背景中,隻有一隻放大了的白森森的左手,看起來怪瘮人的。
那隻手並無其他特別,隻是食指上有一串刺青,像是某種奇怪的文字,如同一隻一隻首尾相連的蝌蚪。我完全看不懂,也不明白這張照片的意義,不過能放進這個包裹裏,應該是很重要的。
我正要將照片小心放回去,側起來的瞬間,眼鏡忽然出聲:“咦,你看,後麵有字。”
翻過照片,背麵果然有排小字。
字跡潦草,像是在慌亂之中匆忙寫下的。
“890923,六位數字?這是什麼意思?山子,難不成你家裏有個保險櫃?”眼鏡將照片背後的數字讀了出來。
這一串數字我太熟悉不過了,己巳年農曆八月二十四,秋分,我的生日,公曆用數字表示出來,正是890923。
為什麼我的生日要寫在這張照片後麵,還是說這張照片剛巧是在我出生的這一天拍下的?
冥冥之中,我忽然覺得我與這隻手的主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先打開十二聯方鎖,畢竟李雪霜隻給了我一周的時間。
我將自己關在臥室裏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把那本“第九章”殘書,從頭至尾的看了一遍。
將書中的大致要義記在了心中,我拿出那個十二聯方鎖。
十二聯方鎖是最稀疏平常的一種鎖,用十二根長方形木條,通過榫卯結構,靠著木條自身的支撐,相互緊密咬合而成,是根據先天八卦:“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相生相衍製成的。
要解這種鎖,其實很簡單,相信隻要肯花心思,上至八十歲老叟,下至垂髫少兒都能解開,而我手中這一個十二聯方鎖卻是與眾不同,在它的鎖心,十二根木條交接處,有一個六角珍瓏扣,珍瓏扣的每一個角將兩根木條牢牢鎖死,由尋常解法根本毫無用處。
好在,我有“第九章”,殘書上詳細記錄了各種精巧機關的原理及解法,十二聯方的榫卯結構是最簡單的一種,就是加上了珍瓏扣,也易如反掌。
我僅花了二十分鍾,就將鎖由內而外徹底解開,一抬頭,天已經大亮。
伸了個懶腰,我才感到肚內空空如也,一打開房門就聞到股霸道濃厚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