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3)

次日辦理出院手續時,舒展又趕來了。他剃掉了前兩天沒有處理的須根,人看上去精神了幾分。

一手遞過大束百合,他說:“淺淺,我來接你出院。”完全當我身邊的莊亦諧透明。

我並不想令舒展太失麵子,可是此際我也隻能往後退一步,靠向莊的身邊,說:“謝謝,不過,有莊接我出院,勞你空跑一趟了。”

絕情便絕情吧,不可以再左搖右擺了,徒令三個人都不開心。

舒展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原本是張娃娃臉,現在臉上浮現這樣無措的表情更顯得無辜。我掉開視線,不敢望他的眼睛,拉著莊亦諧大步從他身邊走開去。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默。莊也不說話。連外頭的天氣也是那樣陰陰的,厚厚的烏雲堆積。

到了樓下,下車,我發現舒展也跟來了,他的車就跟在後頭。他下車,靠在車邊,帶著點抑鬱神情望著我。

我頭痛。難道我剛才顯得還不夠絕情?

回頭望向莊,想尋求一點支持。莊也正望向我。他卻說:“淺予,既然他都來了,你就去見見他吧。”說完,居然自己轉頭就上樓去。

他以為我聽不出他話裏的言不由衷?他是太過替我著想呢,還是裝大方裝成了習慣?

我歎了一口氣。

舒展看到莊上樓去了,大步走過來。“淺淺,我知道你隻是不想對不起莊亦諧。你還是愛我的,是不是?”

我閉緊嘴。

他說:“無論如何,淺淺,你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不好?如果我再不珍惜這個機會,你要怎麼發落我,我也毫無怨言。就一個機會,好不好?”

我狼狽的往後退一步,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舒展殷切的眼神。

終於我狠狠心說:“舒展,你大好男兒,何必單戀我這一支狗尾巴花呢?”努力要想說得俏皮一點,可是,語氣還是無法轉為輕快的調子。

招架不來了,這樣的場麵。我轉身往樓上落荒而逃。

舒展在我身後大聲說:“淺淺,無論如何,若是你不肯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便站在這裏不走了!”

我逃也似的跑上四樓。莊訝異的望著我,象是疑惑我怎麼這麼快便上來了。我也不想強顏歡笑,悶不作聲的把身子窩進沙發裏。

轟隆一聲,窗子外頭,一聲驚雷。我聽到樹葉在風裏籟籟的聲音,跟著,劈劈啪啪的雨聲響起。

這時候下什麼雨,討厭。

可是雨聲越來越大,我甚至聽到雨點打在窗子上的聲音。

看來這場雨下得還不小。我在沙發裏欠一欠身子。

不過下午三四點鍾,可天光這樣陰暗一如傍晚六七點光景。我站起身來,移到窗邊。窗子是關著的,否則雨點已經隨著風飄進屋裏。在窗邊,雨點打在葉片上的聲音,聽得份外真切。

雨勢真的不小。放眼望出去,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什麼都變得模糊了。我透過重重的雨霧與樹影,往樓下看去。

樹葉太密,看不清樓下的景物。

莊在身後說:“可是嫌房間黑了?”伸手開了燈。

我沒有作聲。腦子裏回響著上樓來時舒展在身後說的那句話。他說,等不到我答允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不會走。

這樣大的雨,他可有到車內或屋簷下避雨?我知道他的性子,最不耐煩帶雨傘之類的東西。

我轉到陽台上去往下看。這邊的樹葉稀疏一些。

漫天的雨霧中,似乎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影。就在樓下。

我揉一揉眼睛,想要看得再真切一些。

一陣風吹過,雨點也跟著改變了降落往地麵的軌跡。樹葉被風吹得搖曳不已。一刹那之間,我已經可以確定那個怔怔站在樹下的人的確是舒展。他這個笨蛋,不知道雨天站樹下是很危險的嗎?

我衝向大門口。

莊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我感覺到他的視線跟隨著我的身影移動。我遲疑了一下,交待說:“我去看我家的窗戶關上沒有。”不給莊說話的時間,就這樣衝出門去。

打開我家的大門,自玄關處拿了把傘,我直衝下樓去。

奔出樓道就是麵筋般粗大的雨點和著風向我打來。我連忙撐開傘。

那邊樹下站著的,真是舒展。大雨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身影裏卻透出一股可憐意味。

我撐著傘向他走去。

他也發現了我,又驚又喜的向我望過來。全身已經給雨水淋得濕透,頭發濕成一綹一綹的,有兩綹搭在額前。

我撐著傘,走到他麵前。

我們默默的對望。

以前看過的浪漫電影中常有這樣的鏡頭:一對情侶有小誤會了,然後男主角趕到女主角窗下癡癡的等。適逢風雨大作,男女主角在雨中相會,誤會冰釋。

我們現在的情形,居然與那樣經典“浪漫”的橋段相符合。我訝異我居然還能分出一絲心神訕笑自己。

說實話,要到自己身臨其境,才發現這樣的情形一點也不浪漫。最近身體又是中刀又是煤氣中毒,比以往虛弱了幾分,衝下來時又忘了加件衣服,我隻覺得冷。而舒展,衣履盡濕,好象一隻落湯雞。我看他嘴唇都發烏了,他還強自撐著,不在我麵前露出瑟縮之態。

他在大雨中努力要睜大眼睛,望著我說:“淺淺,我就知道你會下來。”聲音有點顫,不知是激動還是寒冷所致。

我把傘往他麵前一送。“傘拿去,你請回吧。”

他不肯接。“淺淺,你仍關心我,不是嗎?我們別再鬥氣了。”

我說:“分手了,也可以是朋友是不是?我隻不過基於這個立場送傘下來。”

他說:“若你還是不肯給我機會,就不必關心我的死活。”一副倔強的樣子,還幹脆把手負到背後,表明他不接受我送傘的意願十分堅決。

總的來說,這小子是以他的身體作賭注,逼我選擇回頭這條路。

我說:“那麼你去車上坐著或屋簷下站著好不好?下雨站在樹下很危險。”

舒展居然說:“若你不再做我女朋友,那麼,就是一個雷打下來把我劈死,也不幹你的事吧?”

我氣得咬住下唇。

僵持了一分鍾,我問:“舒展,你也是成年人了吧?不要做這種不理智的事。來,傘拿去,你自己回去冷靜冷靜。”

他一下子激動起來,用力撥開我遞傘給他的手:“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我愛了四年的女朋友,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我願意不理智,誰還需要什麼理智!”

傘讓他撥歪了,一下子我的半邊肩頭就被雨水打濕。這場雨還真是大。

我瞪著他:“你以為自虐就可以讓我回頭?你以為讓自己吃苦就可以威脅到我?”

舒展看我急了,他反而鬆弛下來:“我什麼都沒有以為。隻不過,我希望你能被我威脅到。例如現在,你仍是不自覺的流露對我的關心,不是嗎?”

我想反駁,臨時被噎了一下,一時沒有發聲。

舒展深情的看著我,眼睛裏流露出一點笑意:“淺淺,別騙你自己。我都看得出來你關心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風大,雨大。下樓得急,穿的還是淺口的鞋子,現在也進了水。這樣的不舒服,我為什麼要陪一個瘋子在這雨地的樹下發神經?我還不想當人體避雷針。

“關心你就是愛你?舒展,你少發神經。告訴你,我不愛你,我不愛一個連自己都不懂得愛護的人!你連自己都不懂得愛,你會懂得愛人?我最討厭用自身健康威脅別人的人!我最討厭沒有原則的牛皮糖!舒展,要發瘋我不陪你,傘在這裏,用不用隨便你。你要站在這裏當避雷針,那也是你的事。我就知道,你想生病或者出什麼事,好讓我良心不安是不是?拜托你,別做這樣沒出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