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攜憑淡淡的說:“方在飛也真能忍。到這個時候才來找我下手。小子,顧氏倒閉,算我自己失察,可是對付這賤丫頭,我自認為計劃周密,你是怎麼看出端倪的?”
莊也淡淡的說:“從你宣布失蹤的那一天起我就懷疑你會弄什麼鬼了。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可知道。你不會是那種束手待斃的人。”
顧攜憑獰笑一聲:“你還是沒說是誰告訴你的。難道是小刀?”
莊說:“從顧盼搬過來那天起,我就起了疑心。”
顧攜憑冷笑:“你也真沉得住氣。一早就看出我是衝著這丫頭去的吧?難為你忍到今天。要是我那天汽車方向盤歪一歪就好了,輾不死小丫頭,也輾死你出氣。”
我一怔,側頭望向莊。他神情鎮定如恒,可是並未出聲否認。我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原來如此。難怪每一次他都能救到我,根本他早已知道我生活在顧攜憑的奪命威脅之下,自然可以助我化險為夷。
顧攜憑說:“不過,你就真那麼有把握?就算你將計就計,可是靠這蠢丫頭做餌,你能保證她每一次都全身而退?”
莊冷靜的說:“方叔給我的任務隻是令你身敗名裂且無法再為害人間。”換言之,我的生死,並不在他的關心範圍。
顧攜憑冷笑:“現在來撇清關係是否晚了一些兒?方在飛怎麼會舍得他心愛的女兒喪命?”他左右觀望,“他在哪裏?躲在哪裏指揮?快叫他出來跟我單挑,否則我馬上殺了他女兒。”
莊不出聲。
顧攜憑刀子一揮:“別以為我說笑。快,打電話叫他出來受死。”莊舉刀招架。當的一聲,兩刀交擊,他往後連退兩步,卻仍是護在我的身前。
顧某陰惻惻冷笑:“不是說隻要弄垮我就行了嗎?幹麼還死勁護住你主子的女兒?馬上叫他來!”
莊亦諧無奈的說:“他不會來的。他此刻尚在紐約。”
顧攜憑瘋狂的說:“那我先拿他女兒抵命!”他揮著刀撲上來。
“不可以!”母親也往這邊撲。
莊揮刀擋住,當當當當一連串清響聲中他急促的叫:“不要!方叔根本不在意淺予!”他背後的傷再次迸裂,衣服上又再滲多一圈血跡。
顧攜憑一怔:“你說什麼?方在飛怎麼可能……”
莊急急的說:“是真的。我來以前,他不許我跟淺予聯絡,也不讓我告訴淺予他的音訊。他……他說淺予是葉……是伯母的女兒,與他沒有關係。”
人在受太多刺激後,會麻痹。這樣有殺傷力的話,我聽了也隻得一刹那的暈眩。望向母親,母親也驚愕的忘記哭泣。顧攜憑卻心情大好,問莊:“你說的都是真的?”
莊肯定的點點頭:“是。方叔已經在紐約另行娶妻生子,他……他唯一的一次跟我提起淺予,就是在我來之前,要我不許跟淺予相認。他說葉家的女人都是禍水……”
原來我不該姓方。原來我是葉家的。
有點心酸,可是我眨眨眼睛,壓下所有激動情緒。
顧攜憑冷哼:“另行娶妻生子?他倒過的好日子。好,今天就饒過了這丫頭,你寫三百萬支票給我,再告訴我方在飛在紐約的地址。”
莊亦諧躊躇。顧攜憑吼他:“拖什麼時間!我肯不殺你們,已經很不容易。”
這時我才發現莊的鬢邊頭發濡濕了一大片,額邊一顆亮晶晶汗珠順著耳邊流了下來。他是快支持不下去了吧?
果然,他又踉蹌了一下,半邊身子都靠上了我的身子。我聽到他在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要是開出支票以後你不守信用要殺我們怎麼辦?”
顧攜憑冷哼:“老子在道上這麼多年,誰不知道我說一不二。”
莊說:“你剛才都承認如果方叔沒逃走,你不會按約定辦事隻斷他一隻手臂。”
顧攜憑一怔,然後暴怒:“少跟老子扯這些有的沒的,不開支票說地址,你們馬上就給我死!誰?什麼聲音?”他警覺的四下張望。
突然窗外有擴音器的聲音響起:“門裏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警方包圍。趕快放下武器……”
警方?我又驚又喜。莊靠著我,他的身子在這刻也有一刹那的放鬆。是他報的警?
顧攜憑臉色大變,飛身向我們撲過來:“老子殺一個夠本,殺兩個……”
一切快得象不真實。莊用力把我推向一邊,然後和身往地下一滾。顧攜憑讓他絆得穩不住身形,然後,沉悶的一聲響,是槍聲!
顧攜憑的身子象是突然喪失了一切的活動能力,有如一隻沉重的麻袋,軟軟的往地下墜去。
砰的一聲悶響。他就跌在我的身前不遠的位置。一顆子彈命中了他的眉心,鮮血正在湧出來,然後是一些白白的東西,是腦漿!
我瘋狂的尖叫起來,一聲又一聲。
有人破門而入。然後更多的人湧進房間裏。有人叫:“莊先生!莊……還好,”他扶起莊,說,“還好我們來得及時。”
莊疲倦的說:“你還說。是誰說看到他在南崖的?這樣也能跟丟,要不是我記得這邊的地址……”他用手抹一把臉。
一個人過來蹲下檢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顧攜憑。他說:“死啦。”簡單有力的兩個字。
我愕然的止住尖叫聲。
死了?這樣快,這樣輕易,就死了?
低頭,我就看到顧攜憑用一種詭異的姿勢倒臥在地。他臉上還殘留著不甘與憤怒。眼珠已經僵掉了,象魚攤上死魚的眼睛,白多黑少,可是並不閉上,猙獰的瞪著我。白色的腦漿從他頭上湧出來,混著鮮血,紅的白的,恐怖到了極點。
我努力的張了張嘴,努力的呼吸,也許我該尖叫,以發泄飽受驚駭的情緒。可是我吐不出一個字。
恍惚間,我轉頭望向母親。她的臉色慘白,可是神情居然比我鎮定。
她輕輕走上前來,在顧攜憑的屍體麵前站住,然後緩緩的蹲了下去,伸一隻手,替他抹一抹眼皮。
那雙眼睛在母親的手下不甘的合攏了。我略覺得好過一點。這個時候才發現汗水浸透了衣服。
身邊一直是人聲鼎沸。有人衝過來,有人扶著我,還有人大聲問話,許許多多人影晃來晃去。可是我也許因為驚駭過甚,一時無法理解身邊的紛擾為誰。
可是跟著黃律師撕心裂肝的一聲叫:“不!葉恬不要!”淒厲的叫聲具有那樣強的穿透力,我嚇得馬上轉過頭去。
母親,我那柔弱的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顧攜憑先前所持的那把刀子拿在手裏。她一臉決然神色,用力把刀子往她小腹上插去!
我大驚,飛身撲上。有我這樣反應的人不少,可是都晚了。才撲到半路,我就已經看到冰冷刀鋒沒入母親的小腹中。她身子晃了晃,象秋風裏的一片落葉,緩緩的向後倒去。
黃律師搶上去扶住母親。她悲痛的叫:“葉恬!葉恬!”轉過頭她嘶聲大呼:“救護車呢?快叫救護車!”
有人在叫:“把她身子放平!”黃律師緩緩蹲下去,讓母親半躺著倚在她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