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祈禱者的對話(二十)(2 / 2)

機體極度輕量化,動力輸出和火力最大化增幅,防護則保持原有水平——根據常識和經驗,欲有所取,必有所失。在機體性能參數令人眩目的表象之下,必然在某些方麵有所付出。“沙拉曼達”付出的正是搭乘員的安全性。

“速度越快,動能與慣性也越大,搭乘員承受的G力也越大,遇上高超音速大過載機動,比如翻滾、大角度轉彎等等時,G力甚至足以把活人變成絞肉。正是基於這一點,‘獨角獸’係列之後再也沒有開發過完全采用腦量子波感應框架的MDS,對以搭乘血肉之軀為前提的機體來說,高速高機動性與高度敏感的操作方式相疊加實在過於危險。像這種隻有極少數過硬王牌才能駕馭的烈馬,不管是從生產成本,作戰效能,抑或裝備普及性的觀點來看,都隻能算是得不償失的雞肋。所以,有必要重新檢討整個研發規劃,從頭開始。”

於是,有了“軍團”,有了‘沙拉曼達’。

“但如今‘沙拉曼達’的機動性已經強化到足以壓倒‘獨角獸’的程度,換言之,這架機體對搭乘員更危險,更苛刻。雖然‘生命之海’和其它對G措施被保留了下來,在理論層麵上,搭乘環境應該比‘獨角獸’要安全一些,但別忘了,掌握主導權的是人工智能,它不會在乎搭乘員是否被晃到想吐,在不斷變換的風景和G力麵前,不管搭乘員是嘔吐還是眼珠子飛出來,機體都不會停止行動。隻要搭乘員還活著,生命體征參數不影響戰鬥,就會持續行動。你沒有任何手段幹涉或製止機體的運行,隻能一起行動……殺人。”

停頓了一下,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冰冷的目光從鏡片後麵打量著馬賽滿是凝重的臉孔。

“我想確認一下,你在提交申請之前,應該已經被告知過這些事情了吧。”

“是的。”

“如今我再詳細解釋說明了一遍之後,你還是堅持要在清醒狀態下搭乘‘沙拉曼達’嗎?”

“是的。”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去殺人嗎?”

語氣毫無動搖,但夾雜進了一絲微妙的疑問。

親手剖開無數人的身體和頭蓋骨,無數次見證、觀察、製造、玩弄生命與死亡之後,瘋狂的科學家第一次對站在眼前的“實驗體”產生了疑問。

曾經以為他隻是個性能參數優異的實驗素體,結果他先是在戰場上展現出異乎尋常的戰鬥力,接著又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從幾近崩潰的邊緣重新站了起來。現在又主動提出搭乘“沙拉曼達”奔赴戰場……

——除了迫不及待想要殺人,真的是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了。可要是讓一個殺人狂在清醒狀態下和人工智能進行聯動,其中的風險實在是……

皇帝陛下的旨意已下,身為一介技術官員的門格爾不可能再改變什麼,但起碼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將搭上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超級兵器,最低限度要做好應急情況的預案和心理準備。

“明明就不想殺人——”

“教授。”

男孩扶著欄杆,有些渾濁且冷硬的目光測轉過來。

“我之前就想對你說了。不管是詳盡周到的說明,還是剛剛那句話。你都是以‘不要搭乘那玩意兒’、‘最起碼以失去意識的狀態去搭乘’為前提進行說教。為什麼……會有這種前提?我什麼時候說過‘明明不想殺人’這句話了?”

“你……”

抓著終端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總是睥睨白老鼠般的倨傲表情變得僵硬,門格爾用力咬緊了嘴唇。

麵對瞬間變得可怖起來的麵孔,馬賽搖了搖頭。

“抱歉,教授。我不該說這個的。可能是我不會說話,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整理好心情,想不出更合適的措辭。但……身為研究員的您,為什麼要以實驗對象的角度來思考實驗對象的想法和感受……我不明白。我明明什麼都沒說,您最先想到的卻是——‘殺了人的話,應該會為此而後悔’呢?”

近乎窒息般的安靜橫亙在不足一步的距離之間,雙方就這麼對視著,直到下方的技術員大聲叫喊著馬賽讓他過去幫忙,異樣的氣氛才消散開來。

就在馬賽行禮後轉身匆匆離開時,門格爾也離開了。

背對著“沙拉曼達”和馬賽的門格爾緊咬著嘴唇,臉頰時不時的抽搐著,麵目猙獰扭曲。

——就像鬧別扭的小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