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是多愁善感的季節。
從生機盎然向蕭索寒冷轉變過度,明顯的風景及溫度差異容易觸動人心變化,是故在文藝家的筆下,深秋總是以詠歎調的形式出現。
“阿嚏!”
剛走下舷梯,還來不及感歎一下異國的深秋風景,帕西法爾連打了三個噴嚏。
“抱歉。”
掏出手絹擤了擤鼻子,匆匆整了整儀表,帕西法爾重新立正、敬禮,用最為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到:
“辛苦諸位前來迎接了。”
帕西法爾的語氣、動作全部無可挑剔,隻是他渾身上下洋溢的的慵懶氣氛還有寒酸氣質與身上的軍服格格不入。原本帥氣的帝國軍少將製服、騎士十字勳章、一級鐵十字勳標套在他身上就成了把麵包店學徒拖出來硬套上軍裝的怪異組合,帥氣的製服生生被他穿出了一股甜甜圈的味道。麵對這種氣質、外表和名聲沒有一絲交集的狀況,繞是負責接待工作的拉普蘭軍官見多識廣,一時間也深陷錯愕之中難以自拔。
過了足足十秒,兩位頭頂子爵爵位,肩扛少將軍銜的拉普蘭貴族軍官才想起還禮。
其實帕西法爾同樣是少將,而且爵位也隻是帝國騎士(原本上層打算授予他子爵的爵位和領地,結果他以‘不擅長經營領地’為由,隻要了一筆年金和勉強接受了騎士頭銜。私下有傳言說他拒絕爵位和領地真正原因是“有多餘之物在身邊的話,退休後也不能清閑的生活了”……),在軍銜對等的情況下,爵位較低的一方被壓一頭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兩位爵爺可不敢擺譜。
先不說對麵是享有赫赫武勳的艦隊提督,此次是在“友好交流”的名目下前來幫助拉普蘭整頓和推動軍事改革。如今拉普蘭的立場本身就使得其貴族和軍人在麵對帝國時缺少底氣。
半年前的共同會議上,全世界所有國家都在確保拉普蘭永久中立地位的《波恩條約》上簽字,從政治層麵上來講,拉普蘭的永久中立地位得到了全世界的承認,理論上來講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包括拉普蘭自己在內,沒有誰會真的相信靠一紙文書就能徹底保障和平與中立。
特別是麵對羅斯聯合公國的時候。
基於曆史因素和地緣政治,公國一直對拉普蘭抱有野心。照道理說,在波恩遭到整個世界的反對意見,被迫在《波恩條約》上簽字的時候,公國應該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集中精力處理內政、緩和日益尖銳的社會矛盾、修補和各國之間的關係等等重要事務。然而公國卻並沒有這麼幹,反倒是不斷加強針對卡累利阿地峽的軍事部署,並且在國內輿論上製造針對拉普蘭的不友善氣氛。
從種種跡象來看,公國顯然是有一些“睦鄰親善之外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已經進入規劃籌備階段了。
身為多年的老鄰居、老對手,拉普蘭對公國的行為一點都不意外,就連公國行為背後的想法都一清二楚。
簡單來說,公國已經到了必須用一場“不大不小的勝利”來緩和國內危機的地步了。
公國的危機源自於其上層發起的改革,即終結農奴製度,使國家重新煥發活力——這一十分美好的願景,為這個老舊腐朽的國家送來一絲清風的同時,也開始動搖整個國家的基石。
近代化的本質乃是資本力量的快速積累和發展,城市化是資本發展的次生品。為了滿足設立在城市內各種工廠對勞動力的巨大需求,大量農村青壯年拖家帶口大舉遷入城市。當農村人口大量湧入後,其糧食供應勢必有所削弱。此外,隨著城市居民生活水平不斷增長,城市對各類農作物和糧食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受此前的戰亂影響,帝國、阿爾比昂、卡斯蒂利亞都是公國產糧食的主要買家,公國全年糧食總產量的20%用於出口。隨著戰爭結束,國際間心照不宣的備戰工作開始,對公國產糧食的供應需求並未受停戰影響,還在持續增長。
需求刺激著生產。為了提高糧食產量,一部分有遠見的貴族、地主嚐試引入外國最新式的農機設備和農業知識,興建水利灌溉設施,建立現代化的耕種體係,努力增產以滿足市場需要。但這一部分人在公國中上層中隻是少數,絕大多數貴族和地主認為改進種植方式、引進外國技術所付出的成本遠比直接壓榨農奴要多得多(事實也是如此)。比起耗時費錢去做長遠規劃及改變,他們更熱衷於采取增加勞役租和提高代役租的方式來增加收入。於是,本就在貧困線上掙紮的農奴生活越發每況愈下。一些地區的農奴往往辛勞一年卻連養活一家人的口糧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