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看不懂甲骨文還是把紙拿反了?”他唇角輕啟,冷冷地扔出一句話。
於是長老的嘴角一下子就抽了,師兄也笑得越來越像一隻狐狸,他伸手拈過長老手中的報告書,看也不看就衝著承影挑了挑眉:
“雖然我偏愛師妹的事墨家上下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但我並不否認她是個一沒身材二沒能力三觀不正四體不勤武功極次六書不識且七上八下的半吊子道士,所以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要和你確認下。”
他看著承影,目光清澈得仿佛能識別所有的謊言與虛形。
明明是玩世不恭般上揚著的唇角,此刻看起來卻意外的一本正經:
“你確定要和她結成靈契?”
……啥!!
我在瞬間明白了長老明明應該給我頒發出師資格卻依然想把我砍掉重煉的心理……承影這麼隻千年劍靈可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我震驚茫然驚慌地將目光投向承影,他仍然神情淡漠地看著前方,表情看上去有些模糊,卻分明被陽光照成清晰明朗的模樣。
“我確定。”他的聲音雲淡風輕,在依舊燦爛的日光中雲淡風輕地控製住所有人的情緒。
“而且也從來沒想過要反悔的事。”
那是非常平淡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的情緒,也沒有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柔情。承影就像在陳述某件事情的結果一樣平淡,就連向來嚴肅的長老,都微微沉浸在了他用聲音營造出的幻境裏。
但我非常清醒。
我不是個狂妄自大的人,也不會蠢到相信出師測試通過後還能買一贈一,所以接過長老頒發的出師資格證就以逃命的速度把承影拖到了流光庭院。整個過程中他都非常安靜,直到被我惡狠狠地按在牆上才皺了皺眉:“怎麼了?你欣喜若狂了?”
你才欣喜若狂了你全家都欣喜若狂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努力露出地痞流氓敲詐無辜少年時的表情:“我問你,你在考試鑒定書上都寫了些什麼?”
“結契的請求和事情的經過。”承影微微勾起唇角,一臉和煦地看著我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青:“雖然對墨家派出個無能道士協助我解除蜃的禁錮有些不滿,但對和你結契這個結果我還是比較滿意的。”
我不滿意行麼!我有意見行麼!哥哥你結契前先問問我的意見行麼!
我想抱頭哀號,糾結了半天還是在承影清雅的微笑下問了一句:“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挑著眉微笑,表情何其無辜。
我氣得咬牙,幾乎是哆嗦著重複之前的話:“結契!你為什麼選擇我?我隻是在夢境中找到了你的本體,結契的對象你可以自行選擇吧?”
“是的。”他笑咪咪地拉起我的右手,用食指在上麵點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咒文。水波就在紅印浮現間波蕩,然後靜靜地席卷了我的全身。
“你知道我是千年劍靈,所以必然見過很多你還沒見過的東西,比如背叛、屠殺、陰謀、算計……這些都是人類曆史上最陰暗最暴戾的東西,它們曾隨著我的沉睡變成淡去的夢境,卻在眠之屋的每一個客人入住後,又再次清晰地被蜃喚醒。”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看進我的眼睛,唇角似乎在笑,但卻輕淺得幾乎看不到。
“我存在的歲月比你長,所以看過太多讓人無法忍受的東西。你說它們醜陋也好,扭曲也罷,隻要它們出現在我的記憶裏,我就再也無法忘記。”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指尖傳來輕微的溫度,像有暖流在沿著四肢百骸流動,彙聚到最後成為內心深處的潮汐波動。承影的聲音既淺又輕,柔和得如同天地初始之風,能讓所有知覺感官淪陷在一場迷離的夢境裏。
“但是呆在你這個又蠢又呆,沒有野心還無欲無求的人身邊,我卻由始至終都沒感受到那些負麵的情緒。”
我整個人呆在原地,連反應和呼吸都快要失去力氣。承影微微挑起眉梢,在依然清涼的陽光下雲淡風輕地勾出最誠摯的微笑,宛如長夢清醒後看見的第一道陽光,凝固住身後所有的繽紛花樹。
“所以你問我理由,其實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