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周奎平素太愛享樂,哪裏受過如此苦楚。勉強靠著這些年來積聚在肚裏的肥膘撐到現在,十幾人縮在用石塊,瓦片挖出來的雪窩裏過了一夜,第二天便發現這位正牌的國舅老爺已經凍的直手直腳,兩眼翻白,一隻被凍的烏青的手伸向半空,不知道是在夢中撕裂烤鴨,還是摸向身著紗羅的美人?
各人也顧不上他,就地將他抬向一邊,扔在雪地之中。這些天來,無數前舊的名臣親貴就這麼倒斃於途,至周奎時,各人早就麻木,原本的兔死狐悲之感蕩然無存,反而有人就手兒將周奎身上的帖身保暖衣物披將下來,能穿的便穿,不能穿的,就著雪地下一些枯草,點火燃燒,以為取暖。
溫體仁在諸人中年紀最小,身體最壯,清早在挖出的雪窩中起身後,便被各人公推派將出來,蜷縮著身子一同出去尋找一些可以果腹的東西,就便兒四處訪訪,看看有無人家,或是尋找官府。各人尋得一些舊衣物,又在雪底尋些枯草樹枝,續起昨夜的火來,圍坐一處,呆呆的向火不動。周廷儒素重保養之道,這些天來雖然也冰餓難過,身子骨到還扛的住。看到溫體仁在雪地裏艱難而行,他歎一口氣,知道這人看似年輕強壯,其實很難堅持的住。心裏略一猶豫,便掙紮起身,戀戀不舍的在火堆旁邊又烤一把火,然後起身追趕,氣喘籲籲跑到溫體仁身後。
“玉繩兄,你有心了!”
看到周廷儒上來相幫,溫體仁眼角微shi,縱然他心地奸狡陰狠,當此之時,卻因無用武之地而全無用處。而一路上眾人由互相爭鬥而必需轉為互相扶持相助,以前的那些恩怨早已消泯無蹤。各人都是心中有數,若是還如同當年那樣,隻怕沒有一個人能夠在這冰天雪地中走回關內,勢必將倒斃於途。
“長卿,昨夜你雖然位置在中,我卻聽你一直氣喘咳嗽,現下就剩這麼幾個人,夜裏越發難熬。隻得咱們這些健壯些的,多吃些辛苦罷了。”
溫體仁點頭道:“周老先生年紀最大,此時已是年近七十,也難得他熬了過來。”
周廷儒亦是一笑,將手和脖子縮上一縮,方答道:“老先生平生最愛女色,家中寵妾數十,能熬到現在,確是難得。”
輕輕冷笑幾聲,溫體仁終究忍耐不住,向周廷儒道:“老頭子偷偷藏了幾塊馬肉在身上,每天半夜就嚼上幾口。還有早前拿金銀珠寶換得的人參,也帖身藏著,沒事就弄一片含在嘴裏,這麼著,才吊命到現在。若是不然,早死的ting直了。”
周廷儒先是吃了一驚,繼而稍覺憤恨,一時間低頭不語。兩人在齊膝深的雪地裏走了五六裏路,已經是xiong口氣悶,眼跳心慌,再也動彈不得。極目看去,四周遭卻仍是蹤影不見。一株株樹木掛著冰雕也似的樹枝,零星散亂的鋪排在四周。遠方有若隱若現的房屋屋頂出現,雖然相隔甚遠,卻總比前幾天奔行在無樹無人,天地間隻蒼茫一色,隻有若即若離的野獸嘶吼聲相隨左右的情形好過許多。
兩人隱約間看到房屋,一時間欣喜若狂,相視一笑之後,周廷儒便待繼續往前,卻被溫體仁一把拉住。
“長卿,那一處想必是個村莊,再往前就有集鎮。隻是看起來近便,實則最少還有七八裏路程。現下咱們已是累的不行,走到那邊縱是有了吃食,待回頭去尋他們,也必定是趕不及了。不如現下就回去,帶上那幾人一同上路的好。”
周廷儒看他一眼,點頭歎道:“當日咱們若是如此,和衷共濟為國做事,大明又何至於亡國!”
飛盧小說中文網歡迎您來,歡迎您再來,記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