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想將甘之桃抱起來,可是才剛起身就踉蹌了一下,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心口的疼痛感席卷而來,他蹙了蹙眉頭,一陣從胸腔深處裏傳出來的咳嗽之後,嗓子一緊,竟吐了一口血來。
“甘先生!”杜渭陽臉色一白,他還未來得及上前,甘棠已然倒在了地上。
搶救室的紅燈再次亮了起來,而這一次,卻換了主角。
甘之桃懷孕十個月,甘棠就喝了十個月的酒。
他幾乎日夜煙酒為伴,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早前就有了胃潰瘍的現象。甘之桃一走,一時間的鬱急攻心,直接擊垮了他。
這一睡,就是一個星期。
等他醒來的時候,早已經翻天覆地,杜渭陽抱著甘之桃的骨灰盒來到他的病房,一如他往常的脾氣,溫文爾雅。
“你睡了太久,甘小姐的遺體一直沒有人收斂,醫院無法存放太久。我自作主張,送去殯儀館火化了。”他將骨灰盒放在他的床頭櫃,幾日不見,甘棠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更是瘦如刀削,整個人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憔悴。
“我之前聽她說過,她不喜歡那種陰暗潮濕的地方,所以沒有將她土葬……”杜渭陽語氣淡淡說了一句,又覺得在甘棠麵前說這些不是太妥,又收了聲。
甘棠的眼神黯淡無光,他回過頭去,看著那床頭的小盒子,艱難的吞咽著口水。
她活著的時候就瘦,已經22歲,可是卻還是跟個孩子一樣。隻是沒有想到,死了之後,就更加不顯眼,一個小盒子就裝了她的全部。
病房的空氣靜默,杜渭陽也無心跟甘棠敘舊,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就要轉身離開。
“甘先生,你保重身體,甘小姐走了,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還在,雖然她不是你孩子的親生母親,但是那也是她用身體孕育的,你若但凡對她有一絲愧疚,就好好照顧那個孩子。”
甘棠眼睛無神的看著窗外,像是聽不到外界的一切聲音,可是杜渭陽的話卻刺耳得很,尤其是愧疚兩個字,將他的心裏防線再次擊垮。
風雪席卷而來,自甘之桃生產那一夜開始便沒有停下。
甘棠要管家給甘之桃立了墓,與他的父母葬在同一個墓園,那塊碑上,除了甘之桃三個字,再沒有其他。
他不知道該以什麼立場去祭奠她,愛人,亦或是親人。還是那個將她推入地獄的殺人凶手。
在冷清的病房中,甘棠抱著那小小的骨灰盒,久久都沒有撒手。
“先生。”管家敲了敲他的門,“穆家來人了,說是想要你去看看孩子。”
甘棠眼眸微抬,眼中終於有了一點神色。
孩子……杜渭陽說得對,那是甘之桃的孩子!
他翻身下了床,直接朝著新生兒科走去。
穆家的人已經等在了那裏,隔著玻璃。穆家二老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穆岑安,臉上帶著笑容看著保溫室裏的小小嬰孩,正在討論著育兒經。
看見甘棠過來,穆岑安眼睛裏浮現出了欣喜,“甘棠,你來了呀,我們這邊正在商量給孩子取名字呢。”
這是甘棠第一次見自己的孩子,她安靜的睡著,那樣的眉眼,幾乎跟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一模一樣。
“這個女孩生得真標誌,果然是繼承了我們安安的好基因。我們想了一下,你說叫甘愛安怎麼樣?”穆家媽媽笑著,臉上的化妝品都快蓋不住那些褶子了。
“她已經有名字了。”甘棠麵無表情,他看著那小小的一團,巨大的哀傷從心裏湧了出來。
“我的女兒,叫甘夭夭。”
甘之桃,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