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借條。

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向喬銳格借款人民幣十萬元整,還款期限寫了兩年,落款寫著吳瑕的名字,還蓋了個紅豔豔的拇指印。

喬銳格抬眼看了看吳瑕,眼神涼涼,看得吳瑕莫名背心一寒。

吳瑕便解釋:“這個還款時間你要是有意見,可以商量,不過以我,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時間要是再短點,可能會有點困難,哦,還有,你要算利息也是可以的,我……”

說著他向喬銳格伸出手,像是要拿回那張借條。

喬銳格把手輕輕一揚,避開了他。

吳瑕說:“我可以另外再寫一張,算利息。”

喬銳格看著他,也不說話,吳瑕覺出他似乎在生氣,又不知道他在氣什麼,想想自己已經把原委說清楚,便也沉默了。

心裏還在琢磨著,是不是借條寫得還不夠嚴謹,剛才在超市裏跟收銀的小姑娘借了紙筆,還上網查了查借條的格式和寫法,為示誠意,又問超市服務台的大姐借了印泥蓋了個拇指印。

怎麼這人還不滿意?

不滿意也可以說,要加利息,還是改還款期限,都可以商量,自己盡量做到就是,隻拿眼神瞪人是做什麼?吳瑕偷偷瞄一眼喬銳格,也有些不開心。

他自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自己主動表明態度,卻得到這麼個回應,著實是鬱悶。

而喬銳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去看那張借條。

老實講,吳瑕的字不算好看,但也不難看。

字跡秀氣,偏瘦,字與字之間似乎在刻意保持間距,顯得有些拘謹,每個字的筆劃轉折間卻又帶著鋒利,透著傲骨。

自己名字總是寫得最熟練的,落款的簽名就龍飛鳳舞了許多,頗有點灑脫不羈的勁兒。

喬銳格想,還真像他這個人。

昨晚把吳瑕帶去會所,算是喬銳格的心血來潮,也算是有意為之。

那個時間,如果不是吳瑕,他也會隨便帶個誰去,不管男女。

隻是吳瑕恰好在,喬銳格順手就抓了他。

他知道,昨晚帶著吳瑕進會所那一刻,就已經有人知道他又帶了人去“風流”了。

上次去帶的是誰,是男還是女,喬銳格都已經不記得,他可以肯定的隻是每次帶的都不會是同一個。

他是風流浪蕩子,所有人都知道。

組牌局的老家夥們自然也知道,見到吳瑕時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絲的驚訝,反正不管是誰,都是喬二少的玩物而已,他們連認識的必要都沒有。

不過昨晚這一個稍有些不同,他太沒有一個“玩物”的自覺,既不陪在旁邊看喬銳格打牌,也不給他倒酒點煙,倒是麵對著牌局一臉看不懂的無聊和厭煩。

喬銳格竟然也不管他,就任他在旁邊玩手機,發呆,打瞌睡,到後來真在沙發上睡著了,還叫人送他去樓上房間。

隻是不知,那些得到消息的人,又怎麼看這個不太一樣的“玩物”,大概會歸結為喬少爺又換了口味也說不定。

風流的喬少爺原也沒想做正人君子,上次到嘴邊都沒吃著,這次他更沒打算放空炮。

何況吳瑕能跟著他走,他認為吳瑕也是有所準備的。

結束牌局坐電梯上樓的時候,喬銳格內心止不住有點小期待,他滿心以為房間裏,會見到一個已經把自己洗刷幹淨,準備好跟他共赴雲雨的美人。

美人確實在床上,然而別說洗刷幹淨,美人連衣服都沒換,躺在床邊,一條腿還垂在地上連鞋都沒脫,手裏抓著一點被角就那麼睡著了。

臉上有掩不住的倦色,看樣子,像是進房間來直接就躺倒睡了。

喬銳格站在床邊看了他好一會兒,奇怪自己竟然沒有生氣。

也沒有不管不顧但求一睡的衝動。

隻有一點點心軟。

可能因為吳瑕眉目間的疲倦太真切,睡顏又太平靜,全然沒有危機感和防備的平靜。

風流浪蕩的喬少爺又一次讓到嘴的鴨子飛了,甚至還體貼地幫吳瑕脫了鞋,把他腿搬上去,讓他躺得更舒適一些。

而後他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換了睡袍,鑽進被窩裏,摟著人香了香,竟然也踏踏實實一覺到天亮,連夢都不曾做。

一早被吳瑕的動靜弄醒,喬銳格有那麼點不爽,吳瑕那努力掩飾著的驚慌更讓他不悅。

自己吃也不對,不吃也不對了?喬銳格壓著心裏的那點火氣,打算帶吳瑕去樓下餐廳吃早飯,也算是把帶吳瑕來這一趟的最後那點價值利用完。

喬少爺帶人去會所裏春風一度,纏綿一夜,至翌日清早共進早餐後相攜離去……這才是一條完整的某些人需要的,往他的風流史上再添一筆的消息。

直到吳瑕接到電話急著要走。

那一瞬,喬銳格心裏閃過的隻是“不出所料”。

正如他一直以來的固執想法,吳瑕接近他,又拒絕他,跟他這麼若即若離,不遠不近地繞著圈子,都是有所圖。

不是圖他的錢,就是圖他的人。

而喬銳格自認自己這個人,在情場上看似多情,實則卻是無情。

他倒不吝嗇給那些一夜風流的對象金錢物質上的贈與,也從不吝惜甜言蜜語哄人開心,那些風流過的對象過後總念他一句好,卻不知道他可能轉眼就已經把人忘了個幹淨。

以此而論,他就是個渣。喬銳格非常有自知之明。

所以吳瑕怎麼可能是圖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