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從一旁的古井乘出一碗清泉自飲而下,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個久坐樹下神色黯然的人,於是也舀了一碗遞給朝暉:
“此泉甘冽,試一試。”
朝暉雖然勞累,但隻是動了動幹涸的嘴唇並沒什麼喝水的欲望,眼見老僧端碗許久,盛情難卻,於是接過一幹而淨。
果然清冽,雖然不是什麼神水,但確實如甘露一般能沁入心脾,似乎能純淨心靈。
朝暉向他點頭示意,歸還了碗。
老僧笑而不語,似自言自語說道:
“一切皆有因,一切皆成緣,不如學我佛歸去,在這菩提樹下,這一方青石之上,清泉之下”說著頓了頓,不知從哪兒采摘的一朵花兒深深嗅了一下,“拈花一笑,煩事皆空。”
朝暉看著這位僧人,一手拿著掃帚,一手拈花作揖,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超脫的從容,不覺作揖還禮。
“南無阿彌陀佛。”
是啊,幹了這“忘情水”,從此學佛歸去,或許便能忘卻這人世間一切苦難。
可惜朝暉隻是個凡塵俗夫,他還達不到那種無我的境界,參透不了這世俗的紅塵,隻要一想起過往,他的心就會再次陣痛。
所以,他隻能繼續上路,本能的逃避,讓自己麻木直至無痛無感。
長時間的漂泊讓他逐漸蓄起胡子,留起了長發,邋遢不堪。
他最終也沒有像電影裏的阿甘那樣橫穿大陸,聞名全國,而是孤獨一人滯留在了一個城市裏——不知何時他的錢包已被人偷了。
花光了身上所有值錢的物品,夜晚身無分文的他又饑又冷。
忽然看到路邊有個拾荒人向他招手,遞給了他一些食物,他接過了食物就地吃了起來,拾荒人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再遞給他一小瓶二鍋頭,不過朝暉謝絕了。
吃完以後倦意襲來,於是索性也就這麼在路邊躺下了。
夜裏氣溫驟降,他不覺凍得蜷縮在一角,可是北方的寒冷刺骨難耐,他覺得自己明天大概要橫屍街頭了。
恍惚中感覺有人給他蓋上了被子,又拿了酒給他:
“喝一口吧。”
這一口酒下肚,朝暉頓時溫暖開來,比什麼茅台、波爾多紅酒等等各種名貴佳釀都醇厚耐喝,飲罷鑽進被子很快睡去。
天亮時候才知道,原來是昨天那個拾荒人的被子,天亮後他便離開拾荒去了。
一個同樣拮據的人還如此大方分享著自己僅有的溫暖,讓他有點感歎,這世上,人品素質和身份無關。
然而他卻不想起身了——連日來的長途跋涉,腳底起泡,膝蓋酸痛,勞累不堪,於是索性就這麼取代了他的位置。
在這個不知名的城市裏,朝暉就這麼躺在路邊……
沒有人認識,沒有人理會,偶爾有路人看著這餐風露宿的可憐人,心生憐憫,丟了幾枚硬幣。
“叮——”迷糊中朝暉隻覺得莫名其妙,忽而突然意識到:
原來自己也已成了一個流浪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