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行遞上去的那份折子上,正是按照先前柳莞爾所設想的那般,將整個案子全部清清楚楚地重新陳述了一遍。在折子的最後一節,他又是將涉及到的證據一一說明,隻要皇帝想看,他隨時都可以將東西交上去。
將整個折子的內容仔細看完,皇帝自然是震驚不已。這份震驚一半是因為大約半月前所提到的科考徇私的案子調查出了一個結果;而另一半,則是因為柳莞爾居然能請動柳景行來替她上書請願。
“果然是個狡猾的丫頭,時刻惦記著自己此刻不好再插手這件事情。為了不落人口實,竟然索性把案子交給柳景行。”
合上折子,皇帝靠在龍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心中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憤怒了。他本來以為當日林淵遞上來的那封信是誇大了事實,畢竟陳國公府已經出了一位皇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聰明人都懂,再怎麼貪心也該有所顧忌。卻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有這麼傻,犯下這樣滔天的大錯來!
這柳景行雖說的確是柳莞爾的大舅舅沒錯,但柳家人幫理不幫親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而且又加上他柳家素來不踏入朝堂半步,如今忽然上書請願,打的是為文人鳴冤的名號,他全然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將此事給敷衍過去的。
皇帝揮了揮手,本來打算讓方才送折子的那個小太監去將柳景行請進來,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算了。王策,你親自去將柳景行帶進來吧。”
也罷,也罷。陳國公府,氣候已盡。
五天後,一道聖旨終於降到了榭家,說是那火燒吏部之人已經被找到,先前讓柳莞爾反省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就此撤了禁足反省的命令,立時可恢複自由之身。
聖旨上的話說得冠冕堂皇,當初用的甚什麼由頭將她軟禁,現在便也用那個理由撤掉。榭夫人自然欣喜不已,而柳莞爾心裏卻清楚得如同明鏡一般。大舅舅分明已經將所有證據都全部遞到皇上麵前去了,隔了好幾天,後者隻是下旨放了她,對於陳國公府的處置卻遲遲沒有降下來。
安撫好了自家娘親,柳莞爾立刻便出了門,然而腳下匆匆所去往的方向卻不是柳景行此行落腳的地方,反而是朝著皇宮趕去。
騎著馬一路飛馳到了皇宮大門前,柳莞爾眯著眼睛瞧了瞧那金光閃閃的大門,心中眼中卻滿是寒意。眼前這樣的富麗堂皇,可都是用那麼多的榭家軍、那麼多老百姓的血肉所堆砌而成的啊!
翻身下馬,柳莞爾抬手一甩衣擺,毫不猶豫地跪在了大門的正中央。宮門周圍本來來來往往的百姓不少,此時見到榭將軍騎著高頭大馬跑到皇宮門前,卻不進去,隻是跪在哪裏,心裏自然少不了疑惑。許多人當下也不走了,紛紛占了個離得遠些的位置,將目光投向那朱紅色的宮門後。
這個動靜可不小,皇宮裏的皇帝也是很快便接到了消息,聽到柳莞爾在外頭所做之事,隻感覺有些不妙,便下旨宣她進宮來。
隻是讓皇帝沒想到的是,當傳達旨意的太監將他的意思說與柳莞爾聽之後,後者卻沒有絲毫反應,全然就是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反而是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在聽到小太監的話之後,更是紛紛猜測是不是朝廷裏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果真如此?!”
小太監回話的時候,皇帝正在禦書房中端著一杯龍井,等著柳莞爾依著聖旨進宮來。聽到小太監的答複之後,一怒之下忍不住摔了一個上好的茶盞。
又是一道召見的旨意傳達到了宮門前,如同方才一般,柳莞爾仍舊是沒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見此,周圍百姓們的議論聲已經低低地傳了開來。這一次,是禦書房桌案上的筆墨紙硯遭了殃。
這個柳莞爾又想做什麼?不遵旨不說話,跪在那裏給誰看呢!皇帝動了怒,咬牙道:“王策,這次你親自去!”
藏在陰影處的一道身影應了一聲,轉身朝著禦書房外走去。
見到王策從宮門裏走出來的時候,柳莞爾的確是有一瞬間的驚訝。她自然知道這王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雖說是個宦官,卻頗受重用。隻不過為人實在有些陰沉,平日裏就如同個影子一般跟在皇上的身旁。
但驚訝歸驚訝,柳莞爾仍舊是沒有起身的打算。這不是她想要的,她今天真正所求的還沒有結果,她不會就這樣前功盡棄。對於比起此時的柳莞爾來說,皇上動怒了,反而算得上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