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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過了一個月時間,實驗室的微波爐一直沒批下來,我每天都去找阿波羅熱飯。
他為人親切,一次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漸漸的我們開始聊天,並且時間越聊越長。
終於有天我問他:“你是在天文台打工嗎?”
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實驗室裏的人,可問了月球師兄,他說根本沒有一個叫阿波羅的混血兒。
阿波羅笑笑沒說話,自顧自擺弄著手裏閃閃發亮的銀色長笛,他總是有很多這種稀奇古怪的樂器。
“你有本事哪天扛一個大號過來。”我被長笛的光芒晃了眼睛,一時間忘記了問題。
光這一月裏我就見他帶過小提琴,雙簧管,手鈴,三角鐵等好幾種管弦樂器,搞得我差點都以為他家裏藏著一個交響樂隊了。
“……等我想想。”他竟然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了。
“你怎麼有那麼多樂器?”我納悶極了,這不是紈跨子弟學而不精的典型表現麼。
“它們都是我的朋友,我用它們打發時間。”
將長笛湊到嘴邊,阿波羅閉上眼自顧自演奏了一段明朗輕快的旋律,我幾乎能透過笛聲察覺到他愉悅的心情。
那是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你不用上學嗎?”我對他的生活狀態感到羨慕,明明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我每天苦逼的奔波在教室和實驗室之間,他卻遊手好閑晃蕩在這鳥語花香的山林裏。
阿波羅放下長笛,以手做枕懶洋洋躺在草地上,長腿大開,似乎並沒聽見我的問題。
“你最喜歡什麼樂器?”我想想,換了一句話。
“長笛。”他立刻出聲,毫不猶豫。
——看來是故意不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
我在心裏哼了一聲,終究還是原諒了他的故作神秘。
“我也喜歡長笛,你以後多吹給我聽。”我朝他提要求。
他閉目養神沒有說話,隻是嘴角輕輕翹著,透露出青年特有的狡黠和得意。
在悠揚的長笛聲陪伴下,夏天日漸流逝,我在十八歲的夏末,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給宋師兄送了一個月的愛心午飯以後,某天他主動提出送我回家。
我婉拒多次,最後在他的堅持下,同意讓他送我到公交車站。
哪知道離開實驗室他忽然又說想出去散步,讓我陪著走一圈。我心裏雖不願意,不過抬頭看太陽還好好掛著,所謂光天化日,就硬著頭皮勉強答應了。
在山裏走了約莫五分鍾,忽然有隻不規矩的手伸過來想握我的手心,我不假思索甩開,回頭就瞧見宋師兄比鍋底還要黑的臉。
“小鹿,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他看著我,幾乎是從牙齒裏咬出這句。
我大吃一驚。
實話說,進實驗室一月有餘,我還從未留意過樂似榕以外的男人,在我眼中他們都跟櫥窗裏的廉價塑料模特一樣麵目模糊,統一是流水線產品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阿波羅同學不算啊,那張臉已經出色得超過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想不記住都不行。)
我認真打量這位宋師兄,平心而論,他樣子清秀,加上S大王牌專業在讀研究生的身份,似乎是個不錯的男孩兒。
不過,也隻是男孩,我最討厭的幼稚男孩,所以送了一個月飯,我連他的名字都沒想過要問。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我朝他抬起下巴。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被男生表白,也不是我第一次拒絕異性,我想他應該會跟以前的幾個人一樣,下一瞬間就紅著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