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語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許是我現在臉上尷尬的表情太過於搞笑,藍鍺甚至被我逗樂了,他哈哈地,放聲大笑起來。

我有些尷尬自己被他一眼看穿,我試圖為自己挽回一點麵子,於是我說:“你知道我對誰都很好的…”

藍鍺臉上的張狂笑還沒有褪去,他衝我擠擠眼睛,露出和小時候不一樣的簡直稱得上活潑的表情,他說:“但我是特別的不是嗎。”

我這下真的困惑了,我抬頭打量他,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自信?”

藍鍺聳聳肩:“因為我能看出來?”

他這麼說倒叫我想到一個煩人的問題,於是直率地質問他:“那你為什麼這樣對待一個真心對你的好人?”

我本沒想問這種事。

因為大概也得不出我想聽的回答。

然而鬼使神差,這個夜晚我們彼此之間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氛圍,藍鍺又總是笑,於是我的神經在不知不覺間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我盯著他,問這話,有點像小時候我和他抬杠,存心讓他下不來台。

這種行為當然很少見。小時候我的性格更平和,還沒被逼到像現在這樣渾身都是刺兒。

“你可以恨我。”藍鍺聳聳肩,滿不在乎,就仿佛被人這麼當麵指責他也無所謂。

就好像是仗著他覺得我關心他,所以肆無忌憚似的。

“我沒有那種精力去恨別人了。”我搖搖頭,這句話倒是真心的:“我甚至對自己的未來會如何也釋然了。但你說得沒錯,我希望我認識的人都能平穩的…”說到這我自己都覺得滑稽。

我認識的人裏有任何一個人是那種覺得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嗎?明顯沒有。

也許這是他們的宿命…

他們生來就因家世血統被卷入一場逃無可逃的紛爭。

“你的希望永遠成不了現實,”藍鍺毫不介意潑我的冷水,但他的語氣裏沒有什麼譏諷的意思:“人在做一個決定時,就像被命運裹挾著,冥冥之中他意識到在他的立場上隻有那一個選擇。對我來說,對藍瑤來說,甚至對向宇來說都是如此。”

“有什麼選擇是非做不可的?”我不明白。

“…”

談話在這裏打住。

藍鍺陷入長久的沉默。

我轉過身去看他,他雕塑般的英俊容顏在夜色裏隻能看得見一個鋒利的輪廓,這時他的樣子又和我記憶裏那個少年藍鍺重合了起來。我想起來這個男人永遠都是這麼一副孤獨而疏離模樣。

仿佛剛剛他臉上肆意暢快的笑不過是我的錯覺。

我想到這,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藍鍺現在的樣子太寂寞了,讓我覺得很可憐。

我瞧瞧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比我大,上麵有因為長年摸槍而長出的繭子。他的手幹燥而溫暖,和他給別人的印象不一祥,光看那張臉和那人的行事風格,也許沒有握住過他手的人會覺得,他應該像蛇一樣危險而冰涼。

“這是暗示我的意思嗎?”

藍鍺一動不動,他也沒有回握住我的手,但令我欣慰的是他至少沒有甩開。

“你不是能看懂別人的心嗎。”我麵無表情地說:“我這是想要和你上床的意思嗎?”

說完,我用力地握住他的大手。

黑暗裏我聽到藍鍺低低地笑了一聲,他說“好吧,你確實沒有那個意思。”

藍鍺這麼說著,忽然一翻身,把我攬進他的懷裏。

我沒有掙紮。

起碼在這個時候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看懂藍鍺的真實想法。

在此刻,在這個時候,他也同樣沒有那個意思。

我眷戀著人的溫度。

無論是藍瑤還是藍鍺。

也許是因為血親作用的影響,我眷戀著他們懷抱的溫度。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藍鍺身上有種硝煙的味道,這很奇怪,我就在這種味道的環繞中,安靜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