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哭出聲,心中空落落的,就像是漏了一個大洞,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填補。
宮中沒有皇後娘娘,聖上沒有子嗣。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開始有人將這些過錯都怪在母親頭上,母親並不在意,隻是果斷、冷靜地處理著聖上的喪儀。
雖然有聖上遺詔在手,皇室宗親卻也想要趁機生事,隻要母親和父親被冤為奸佞,那麼一切將由他們來主導,我站在母親身邊有些害怕想要躲起來,卻被母親緊緊地拉住,這一刻我才知道母親的勇敢和倔強,她不允許在這種時候我們有半點的軟弱,因為此時此刻身後的一切都需要母親來保護。
母親說,聖上在迷離之際已經料到如今的結果,在宮中調動了一千金甲軍以備不時之需,聖上大行,她隻想安安穩穩地送聖上一程,不願意大動幹戈,不過若是有人想要為聖上殉葬,她也會欣然應允。
沒有一千金甲軍圍上大殿,父親也還沒有歸京,母親卻隻是用幾句話就嚇退了那些人,母親站在大殿上,守著年輕的儲君,咄咄逼人的模樣,如今我還記憶猶新,每次麵對危難,隻要我有半點的害怕腦海裏都會浮現出母親那從容的神情。
沒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千金甲軍。
但是我清楚,聖上迷離之際,母親守在身邊,他們沒有說國事,也沒話家常,隻是下了一盤棋。
聖上執白棋讓母親先行,那盤棋並不像廝殺,而是在陪伴。
聖上精神爍爍如同平常一樣,倒是母親笑得十分勉強,也不知道是誰在安慰誰,誰又在陪伴誰。
“這次該我先走了,我們以後……再見。”
母親走了之後,我清楚的聽到聖上說這樣一句話,卻始終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聰慧、謹慎、縝密,沒有一處錯漏,這是史官對母親的評價,也是武朝建國以來,史書上第一次對女子有了記錄。
母親主掌朝局十三天,父親帶兵歸京,先皇交代給父親的事父親盡數完成,吐蕃十州已成武朝屬地,十年之內沒有人能再度興風作浪。
父親站在大殿外的那一刻,所有人才感覺到了真正的安定,而我也從父親身上找到了和聖上相同的威儀。
父親扶新帝繼位,然後帶著母親和我離開皇宮。
踏入家門之後,母親也暈厥在父親懷抱中,父親仿佛早有預知一般,家中早已經請來了郎中為母親診治,母親的病看起來並不嚴重,可她卻就這樣睡了過去,無論怎麼喚她,她也不肯清醒。
父親失魂落魄地守在母親床邊,不肯理會外麵任何事,即便新君召見,父親也不肯前往。
外麵卻亂成一團,我懵懵懂懂地知曉是為什麼,許多人想要新帝將皇位禪讓給父親,武朝的繁盛是因為內有聖上主政,外有父親征戰,如今去了一個,另外一個就成為眾人所有的希望。
即便父親繼位會讓王朝更替,朝廷上下風雲變幻,他們也在所不惜,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隻要父親一聲令下,他們便要為父親奪取江山。
“父親您不想做皇帝嗎?”
父親撫摸著我的頭頂,將我抱起來放在母親的床邊,跟我一起靜靜地望著母親,半晌才說:“等你母親好起來,我們坐船去嶺南,你母親已經好久沒有回去看看了,上次……太倉促,沒有來得及讓她好好陪林太夫人多住些日子。”
父親的聲音那麼的柔和,已經完全沒有了在外叱吒風雲的模樣。
外麵許多人都想要指點江山,而父親全部心思都在母親身上。
世人總會用利益折算一切,總以為了解任何人。父親身上雖然戰功赫赫,能夠號令千軍萬馬,在武朝更有無人能夠代替的地位,他高呼一聲,沒人敢從他手中爭搶皇位,可對於他來說,並不如母親喚他一聲:“阿雍。”
就像她隻希望母親好起來,父親重新露出笑臉,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一起。
晚上她依稀聽到父親哼歌給母親聽,那聲音帶著些許的沙啞,又是無盡溫柔,如果不是守在母親床前她也不會知曉父親還有這樣的一麵。
“嫣然你要醒過來。”
“你知道為什麼每次我都得勝而歸,因為你在這裏,如果你不在了,我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