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寧繼富夫婦和月季邀約喻笑霜來的。

轉遊累了,到“得意摟茶館”小憩,要了臨窗的茶座品茗覽勝。穿得隨意的喻笑霜喝龍井茶,心裏遺憾,早來幾日就可在上海見到承忠了。“堅強個鏟鏟!”她跟他說氣話,卻是必須要堅強,有痛的堅強也許會更堅強。她沒想到雪瑤姐會遭受那樣的大難,確實是不能在她那心的傷口上撒鹽了。我與他無緣,他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人。罷罷罷,就做兄妹,自己是掌旗大爺了,不能太兒女情長。倒是好久沒見到他了,想見他一麵。嘿,他這個看不起商人的愚頑人,倒做起管商人的差事兒來。聽繡屏、月季說,他做得還認真,不恥下問向商人請教。他這人這點好,認定了的事情就認真踏實做。

“不想我承忠哥居然是商部的高參了。”喻笑霜吹茶末說。

“不是高參,是商部的參議。”樊繡屏說。

喻笑霜笑:“大清國商部的參議不就是高參了麼。”

月季說:“倒是。”

寧繼富點頭:“也是呢。”

寧繼富也遺憾,經夫人繡屏和二嫂月季的引見,他在上海也結識過一些商界人士,卻沒有見過父親來上海約見宴請的這些商界大佬銀行大家,如是早幾天來上海,借此就可以結識這些商界巨頭。他是決意將“大河票號”辦成“大河銀行”的,無奈重慶辦銀行的氣候還不成熟,自己的資金還不雄厚,就在上海彙豐銀行入了股份,既可分紅利弄貸款,亦可借此學習銀行的經營之道。米勒現今是上海彙豐銀行的高管了,沒得洋人的架子,不論票號的銀行的還是其他事情,均是有求必應,這次就幫他弄到了一筆貸款。他很感激,知道米勒一直在追求笑霜姑姑,很想助他美夢成真。借了來上海辦貸款之機,攛掇笑霜姑姑來滬,說她是“渝城飯店”的董事長,再忙也該去看看飯店的經營情況。笑霜姑姑說,我心裏頭有數,你婆娘和二嫂我放心。他就編話說,繡屏生病了,您就不去關心一下。笑霜姑姑問,真的?他說,侄兒我還騙你不成,繡屏那胃痛的老毛病發了。笑霜姑姑就答應了。她袍哥裏的生意上的事情確實多,安排好後才動身。他夫人繡屏和二嫂月季對米勒也有好感,米勒介紹了不少客人來飯店食宿。繡屏說,笑霜姑姑是看不上米勒的。他說,他倆都是單身,多見麵自會生情。繡屏說,你是不是跟重慶的哪個野女人見麵生情了?他說,老婆耶,借我十個膽兒我也不敢,我記住你說的話的,野花不能采。二嫂就吃吃笑。三人謀定,約喻笑霜來豫園玩耍,讓她和米勒偶然重逢,遊園驚夢,不定夢醒事就成了。

“繡屏啦,你說你那胃痛好些了,還是不可大意,上海的大醫院多,去醫院檢查一下。”喻笑霜說。

樊繡屏答:“去醫院檢查了的,沒查出啥子名堂來,痛一陣就會好,死不了的。”

喻笑霜說:“醫院裏沒熟人看得馬虎,抽空回重慶找繼國看看。”

月季說:“笑霜姐就隻是關心我繡屏侄女,就不關心我嗦。”

喻笑霜乜她道:“你就隻比繡屏大兩三歲,莫要擺老。你呢,又沒得啥子毛病,你不生娃兒那毛病的病根子又不在你身上。”

月季聽這話已習以為常,還願意聽,笑道:“知我者笑霜姐也。”

喻笑霜歎口氣,想起在京城正陽門街市看見寧承業和那胖子夜進妓院之事,惱怒男人的拈花惹草,就又想起臨門沒進妓院的寧承忠來。

“哈,這麼巧,在這裏遇見了你們!”穿白色府綢衫藍色暗花府綢褲的風流倜儻的米勒抱拳走來,“諸位好!哦,喻董事長喻大爺也在,好久不見了!”是寧繼富給他說好叫他來的。

喻笑霜不想會遇見米勒:“哦,米勒來了,坐。”

米勒坐下,茶倌送來蓋碗茶。

米勒笑道:“喻大爺,我是入了你們袍哥的,我現在是你的屬下呢。”

喻笑霜說:“算是吧,你是個不入流的洋袍哥。”

米勒拱手:“還望喻大爺多多提攜。喻大爺厲害,重慶城的第一個女袍哥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