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燒了五天五夜的大火至今還被百姓津津樂道,廣為傳頌,被稱作淮城之戰。
世人都說薛佑安聰慧過人,英勇善戰,埋伏各處的奸細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覺滅掉了,同時那場大火也巧妙地取走了某個逃逸之人的性命。
此人說的正是蘇晨瑜。
她頭上懸著戲班十幾條人命,斷然不可能會被百姓所容。
遺憾的是山匪老大臨衡逃脫,不過他那個妹妹倒是被流彈擊中,死得其所。
薛佑安自重振旗鼓以來,每日都奔波在各處山頭,完全將自己當成戰事傀儡一樣,不分晝夜的殺戮,以此來麻痹稍有休息就會疼痛不已的那根思念神經。
薛帥很滿意他這樣的狀態,在他再三懇求之下,應允他隻要坐穩少帥之位,做他該做之事,就把蘇晨瑜埋葬的地點告訴他,並考慮將她抬進薛家祖墳,以薛太太的身份下葬。
為了這一句承諾,他終是不管不顧的化身成為薛帥眼中最得意的繼承人。
他既已無法彌補虧欠,能做的隻有盡全力保護她的屍身,給她一個應得的名分。
如此……三年……
霜降。
廢墟之上新起的聽雨樓富麗堂皇,然而屋裏卻並不似想象中那般熱鬧。
戲班倒是不少,聽戲之人卻僅有一位。
偏生就是他這一人惹得旁人驚恐萬狀。
“隻是一曲紅胭陌,有那麼難嗎?!”薛佑安醉酒的嗓音更顯偏執,猶如聽不進言語的癡漢隻沉溺在自己的世界,“為何一個個唱得都這般難聽,不會唱戲就給我滾!”
班主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已找來了戲曲界最出名的戲子來唱,明明得到了所有人的讚賞,卻唯獨入不了他這挑剔的耳。
薛少帥哪是想聽曲,分明就是想尋得那一人。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命不由己身。
班主顫著聲音小心詢問道:“少帥,不若,我再去多尋些戲子來,再給我些時日可好?”
“不必了,如何,她都回不來了……”
薛佑安的頹唐就那般寫在臉上,似乎什麼都挑不起他半點心思,滿心隻剩下空洞。
募地,戲台上猛然響起一聲清唱,嗓音清冷異常,卻又帶著說不盡的情深悠揚,仿若傳自天邊,又似繞於耳廓。
隻是這獨獨一聲,竟引得長久一蹶不振的薛佑安眼眸亮起。
不知何時出現在戲台上的一名女子淡雅開口,唱得正是他最熟悉的紅胭陌。
無論是曲調,或是轉音,都是天下獨一份的蘇家唱功!
薛佑安呆呆望著那道身影,雖然蒙著麵看不清長相,但僅憑那雙星眸他就敢確認那就是他的心中人!
“晨瑜,你回來了……”
班主盯著台上那僅露一雙眼睛的女子看了半晌才認出她竟真的神似蘇晨瑜,可三年前是百姓眼看著衛兵親手下葬了她的屍首,不會有誤。
那台上這人又是誰?
然而薛佑安卻摒棄所有懷疑,隻剩下他最期盼的那一幕,他能聽見的僅有如癡如醉的嗓音,點燃起塵封三年的灰燼,也喚醒心底最沉重的相思。
他緩步走上戲台,越靠近卻越心慌,怕的是那抹麵紗扯下所見的並非是他所盼,怕的是等來的這一場希望破碎成空,徒留更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