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綠萼站在走廊上, 閑來無事眺望遠方,心思卻全放在房中。因請大夫給男子診脈,她不好出麵, 便讓溫雪在旁守著, 她在屋外踱步。
木門“咯嘰”一聲從裏推開,大夫走出來,溫雪故意在大夫途徑貴妃身旁時叫住他,“大夫,我那……弟弟, 怎麼樣了?”
大夫年近花甲, 背著藥箱, 轉過頭慈祥地說:“他傷寒發熱,服藥後多休息,扶正祛邪,待退熱就好了。”
林綠萼背對著兩人, 聽到後放心了不少, 揪著袖帕的手指緩緩放鬆。
溫雪道:“多謝大夫。”她又喚了兩個婢女跟隨大夫去抓藥,煎藥。她走到貴妃身旁羞澀地撓了撓頭, “原來雲水是男子啊。”
“嗯。”林綠萼踱步到門邊, 出了宮門, 她也無需再隱瞞每日守在她身邊的檀欣與溫雪了,她幻想著日後在顯州的日子, 她打算和雲水就如夫妻一般生活, 這兩人也不傻,遲早也會看出來的。
驛館院中的柳條抽了新芽,脆生生的嫩綠點綴著暗紅的院牆。
溫雪低著頭拉了拉貴妃的衣袖,“奴婢鬥膽問娘娘幾個問題。”她紅著臉低語, “是檀欣去趙府前千叮萬囑讓奴婢問的,她說奴婢若是不問,她今夜就會一命嗚呼。”
林綠萼點頭,檀欣恐怕是擔心她。
溫雪眼眸微轉,回憶了一下問題,“林相與林夫人,可知道雲水是男子?”
“知道。他就是林相送進宮的。”
溫雪拍著胸膛,那還好,檀欣姑姑最聽林相的話了,她知道了也會安心許多。“檀欣姑姑說,若林相不知道,那她會稟告林相。若林相知道,她便想問第二個問題,林相將他到娘娘身邊隻是單純的陪伴娘娘度過深宮孤寂的歲月,還是有所圖。”
“沒有目的。”她猜想檀欣也誤以為林相想借機生子奪權,所以膽顫心驚。
溫雪臉色更紅,扭捏地低頭揉著鬢邊的碎發,“娘娘與雲水,可是已有……已有夫妻之實……是否需要奴婢們為娘娘私下準備什麼避孕的藥品……”她想起自己在邀月閣時時燒水的日子,和那幾日突然消失了的雲水,她也偶然聽見過樓上傳來的娘娘似哭非哭的低吟,越想越是心驚,她都無法直視娘娘和雲水了。
林綠萼臉上湧起紅雲,故作鎮定地揮手,“讓檀欣不要多想,你們就如往常一樣服侍本宮,別讓人瞧出異樣。”
“是。奴婢們會嚴守秘密。”問完問題,溫雪小跑著離開了,心想,過往以為雲水是女子時,總覺她太過英氣,如今得知他是男子,卻又覺得他太過美麗,娘娘有段時間口脂總是亂亂的,雲水嘴上又總掛著甜膩的紅色,娘娘和雲水一起在書房中,她端茶水進去,偶爾會發現兩人衣衫不整……如此種種,她怎會遲鈍到沒有發現這兩人在摘芳殿偷情,娘娘也太大膽了!
溫雪跑到驛館門邊,看到烏壓壓的一大群人,她又紅著臉跑回來,“知縣大人來了。”
“本宮中毒了,躺在床上起不來。”林綠萼本想去房中看望還在昏睡的雲水,但又不想打擾他安枕,於是轉身走到另一個院中,關上了房門。
知縣帶著十幾個鎮中知名的大夫在院裏恭敬地等候,貴妃娘娘初來顯州就出了這樣的事,他的腦袋感覺離脖子越來越遠了。
溫雪沉著臉色,“大人請回吧,娘娘中毒昏睡,已有大夫在旁照顧了。”她隨手指了指在後院為雲水煎藥的大夫。
知縣白胖的臉皺成一團,拘謹地站著,不敢前進也不能後退,“下官失職,還是讓下官帶人看望娘娘,略盡綿薄之力吧!”
溫雪伸手攔住他欲要上前的步伐,她說:“娘娘廂房豈是你能進的?我進去看看。”她進來詢問貴妃預備如何做,林綠萼低頭品茗,“讓他在院裏候著,本宮醒了會傳他。”
“下官已帶人將趙夫人抓回衙門裏了,一定嚴加拷問她,還請娘娘放心。”知縣對著緊閉的房門叩頭行禮。
難怪檀欣去了許久,也未將趙夫人帶回來。林綠萼放下茶杯,她本想親自處理趙夫人的。她不解趙夫人為何要這樣折磨雲水,若說是生意沒有談成,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難道她發現了他們一行是前朝餘孽,所以才私下用刑,想要逼他們說出目的,以此向官府邀功?
如今她遭受牢獄之災,難保不會供出什麼。林綠萼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沉眸思索,得把她帶到驛館來。她正準備讓溫雪將知縣喚進房中,便聽到驛館外的哭嚷聲:“草民趙尤,有要事稟明貴妃娘娘!”
“先看看。”林綠萼對溫雪抬眸。
知縣去驛館門口,將趙尤帶到了貴妃所待的廂房的庭院裏,他暗紅色的厚唇一癟,故意朗聲道:“趙老太爺的庶子趙尤,你兄嫂毒害貴妃娘娘,你是否知情?本官還未派人來抓你拷問,你竟自己送上門來,若無要事,吵鬧了貴妃娘娘,該當何罪?”
知縣猜想貴妃多半是與趙夫人有了矛盾,故意裝病為難趙夫人,否則怎會不讓他派人問診。不過,貴妃身份尊貴,又是林相獨女,她越使性子他越開心,這不是送上門來的討好貴妃的機會嗎?
趙尤哭嚷道:“我那嫂子,出生低劣,性子歹毒,我早就懷疑她下毒謀害我父親和哥哥了!今日事發之後,嫂子房中的婢女盼兒良心大發,不願再隨趙夫人作惡,主動來尋我,交代了這事的原因。”
“原來長嫂是打算毒害我,因我父親死後,將隆康鎮郊外的大片田莊都劃到了我的名下,嫂子因此妒忌,想要奪回田莊,因此下毒謀害我。我這些時日不常與嫂子往來,今日嫂子宴請貴妃,我為見貴妃天人之姿才來到趙府,嫂子下毒心切,本想害我,不慎將毒藥投到了貴妃的酒中。”他拉了一下身旁的盼兒,使了眼色,“盼兒可以作證。”
盼兒磕頭,哭哭啼啼地說:“是,奴婢親眼所見,夫人將毒藥投到酒中。端酒的婢女一時出錯了,才讓貴妃誤飲了毒酒。”她又拿出袖袋裏的藥粉遞給知縣,“這是夫人未用完的毒藥,藏在廂房的櫃子裏,大人請看。”
“呀,趙夫人其心可誅!”知縣拿著藥粉,與趙尤擠眉弄眼,對著房門大喊。知縣也早就看不慣趙夫人了,往年趙家對知縣的家產貢獻巨大,如今趙夫人掌權後,少了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