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俊聽完這話點了點頭,雖然他對前朝清宮中人頗多抵觸,但是這個庚年卻讓他心裏有了些感慨。
“潘爺,我還有一事相求!”庚年說著瞥了管修一眼,管修微微點了點頭。
“有事不妨直說!”潘俊看這二人一副諱莫如深、難於啟齒的樣子說道。
“潘爺,實不相瞞,眼下我和管修在秘密做一件事情!”庚年在潘俊耳邊輕聲說道,“不知潘爺是否知道李士群這個人?”
“李士群?”潘俊對這個人早有耳聞,此人臭名昭著,早已經投靠了日本人,還在日本人手下的特高科開設了一個所謂“76”號,專門從事保護漢奸賣國賊和暗殺一些愛國人士的勾當。
“對,我們接到了上峰的指令,在上海那邊的人會除掉這個大漢奸。”庚年說到這裏臉有難色地說道,“終於想到一個借刀殺人的辦法,借日本人之手除掉李士群。不過李士群是暗殺的行家裏手,卻找不到一種毒藥既無色無味,又能置之於死地,而不在當時立刻發作!”
“嗬嗬!”潘俊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有一種毒可以辦到!”
“願聞其詳!”庚年驚喜地望著潘俊,等待著潘俊接下來的話。
“鯸鮐,南方人稱之為河豚,此物身上諸多地方都是劇毒無比,以卵囊和肝髒的毒性最強,腎髒、血液、眼、腮、皮膚次之。如果想要達到你剛剛所說的效果,以上各處均不能用,隻能用其魚卵。將其曬幹之後研磨成粉即可。”
“謝謝潘爺!”為難庚年數天的問題竟然就這樣被潘俊解開了,他自然喜不自勝。潘俊看看時間忽然想起與時淼淼的約定。
正在此時管修走上前來在潘俊耳邊輕輕地說了句什麼,潘俊麵露喜色:“真的?”
管修點了點頭:“一會兒我帶您去看他!”
“好!”潘俊爽快地答應了,不過卻又怕耽誤了與時淼淼的約定,於是便將約定一事告訴了管修,管修微微一笑:“這個簡單!”
管修與潘俊辭別了庚年之後由後門離開了黑芝麻胡同7號,過了兩條街便見那裏停著一輛轎車,管修和潘俊上了車之後便來到城東的東交民巷,在其中一座歐式建築前麵停下了車。
這裏是北平城的使館區,雖然日本人占領了北平氣焰囂張,但是相對來說東交民巷還算是個安全的所在。管修帶著潘俊來到這座宅子的二樓,推開門,一個人正躺在裏麵,那人正是潘俊的大伯,管修的師傅潘長遠。
隻是讓潘俊揪心的卻是此時潘長遠早已經昏迷不醒了。潘俊輕輕按住潘長遠的脈,那脈象輕按可得,重按則減,表麵上看是內傷久病,因陰血衰少、陽氣不足、虛陽外浮所致,實則是中了青絲那“地”字蟲毒,現在能保存性命已屬奇跡。可是連潘俊也不知這毒應如何破解。
“管修,”看了一會兒潘俊說道,“這裏安全嗎?”
“小世叔您放心吧,這裏是德國使館,日本人是不敢輕易進來抓人的!”管修頗為自信地說道。
“那就好。”潘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大伯中的毒一時我也想不出破解之法,還要暫且留在這裏麻煩你照顧一番。我現在必須去和時姑娘她們會合,如果真如庚年所說這蟲族秘術關係到國家興亡的話,那便是死也不能讓日本人得逞。”
“嗯,您放心吧,小世叔,我會好好照顧師傅的。”管修點了點頭道,“您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日本人為了得到驅蟲之術會不擇手段的。”
潘俊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中的潘長遠,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已深沉,晚風吹過微微有些涼意。燕雲此刻已經止住了哭泣,擦了擦眼淚。管修走到潘俊身邊,從懷裏拿出一件物事遞給潘俊道:“小世叔,這是庚年給您的,有了這個就能讓你們暢通無阻了。”
潘俊接過那張紙看了看,微笑著將其揣進懷裏,之後便將管修拉到一旁,輕輕地在管修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管修聽得眉頭緊皺:“小世叔,您放心吧!我會照辦的!”
“嗯!”潘俊拍了拍管修的肩膀道,“就送到這裏吧,你也回去吧!”
管修點了點頭,轉身鑽進了車裏。車子發動,潘俊一行人望著管修開著車緩緩離開,直到管修的車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潘俊才帶著歐陽燕雲和時淼淼二人上了馬,一路向南而去。再次回到他們之前救過那個女孩的村子之時,村子早就空空如也,所有人似乎一夜之間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潘俊見天色已晚,便在老人家中住下。是夜,潘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不停地回蕩著庚年所說的話。一個月之前潘俊的生活還異常平靜,可是自從他去見了馮萬春之後,所有的事情便開始如洪水猛獸般地向他猛撲過來。
起初馮萬春隻是告訴他那驅蟲家族的秘密關係著所有驅蟲師的命運,而如今聽了庚年的一席話之後,潘俊隱約覺得這個秘密也許關係著國家的興亡。他實在無法安睡,終於從床上坐了起來,外麵的月光很亮,月光如華地灑在對麵的房頂上,如同下了一層厚厚的霜。
潘俊披上衣服,盛夏之夜,外麵的夏蟲煩躁不安地鳴叫著。他走出屋門見一個人正癡癡地坐在一旁的磨盤上注視著前方,他一眼便認出那個人是歐陽燕雲。
“燕雲……”潘俊小聲地說道。
燕雲扭過頭衝著潘俊微微地笑了笑,但燕雲始終是一個不會掩飾感情的女孩,滿心的落寞都如實地寫在了臉上。
“是不是因為子午?”潘俊坐在燕雲旁邊開門見山地問道。這話一出口燕雲沉吟了片刻,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潘哥哥,你會不會弄錯了?”燕雲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望著潘俊,雖然她心裏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但依舊希望能從潘俊的嘴裏聽到那句話。
“傻丫頭,其實我和你一樣,起初根本不相信子午是內奸!”潘俊歎了口氣,“或許是不願相信他是內奸吧!”
“但是……”燕雲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又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把子午當成自己的弟弟一樣看待,卻沒想到最後真的是這樣。”
“好了,傻丫頭去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呢!”潘俊站起身來伸了伸腰,忽然感到腦袋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強忍著痛楚,唯恐被燕雲看出來。
“對了,潘哥哥,有件東西是子午讓我帶給你的!”說著燕雲將一封信遞給了潘俊,“他讓我將這封信在一個沒人的地方親手交給你,說信裏麵的內容可能對你有用!”
潘俊接過那封信,拍了拍燕雲的肩膀,極為勉強地笑了笑,便自顧自地回到了屋子中。剛一進屋潘俊便渾身無力地趴在床上,他比誰都了解自己的身體,也知道自己之所以昨晚上高燒不止絕不是因為風寒,但是他卻不知道這種感覺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他靠在牆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從頭頂上落下來,身上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在鑽蝕一樣難受。片刻工夫潘俊的嘴唇已經變成了青紫色,他蜷縮在炕上,身體劇烈抽搐著。這種感覺大概持續了半個時辰左右才慢慢消失了,此刻潘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了。他不停地喘息著,然後點亮煤油燈,展開子午留給自己的那封信。
子午的信隻有短短幾句,然而卻看得潘俊心驚肉跳,他此刻有些後悔,但是已經於事無補了,隻希望能早點兒趕到安陽。想到這裏潘俊將那張信紙放在燈火上,信紙很快便在火焰中化做了灰燼。潘俊長歎了一口氣,將從庚年手中取來的那把所謂的河箱放在蠟燭前麵。
這盒子做工極其精巧,潘俊湊到燈台下細觀之。這木盒之上畫著數十個黑白圓圈,細數黑色圓圈二十個,白色圓圈共有二十五個。看似毫無規則地排列在這盒子的四周。潘俊將盒子翻轉過來,這盒子的下方亦是由黑白圓圈組成,不過較之上麵則要規則得多,此麵亦是黑色圓圈二十個,白色圓圈二十五個。潘俊望著這兩幅圖不禁心中感歎這盒子製作者的良苦用心。這盒子其上為洛書,其下為河圖。其中涵蓋五行、星象、陰陽之變化。
但是如何打開這個盒子卻又讓潘俊犯了難,雖說看透了這盒子之上圖案的意思,可如果說開啟這盒子恐怕還有些難。潘俊望著那盒子出神,片刻之間似乎明白了什麼,用手指在盒子上的黑白圓圈上輕輕敲擊了幾下,隻聽那盒子中傳來“哢嚓”一聲響動,潘俊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誰知未等他的笑容完全消失,忽然一把細小的鋼針從盒子上的小孔噴射出來,直至潘俊麵門。潘俊連忙躲閃,那枚鋼針擦著潘俊的額頭飛過,釘在他身後的牆上。潘俊靜待片刻見那盒子似乎沒有再次發出暗器的可能這才緩緩扭過頭,之前那鋼針已經沒入牆中大半,隻留少許露在外麵。
燭光下那鋼針身上閃爍著淡藍色的光暈,應該是淬了毒藥。潘俊從懷裏掏出一塊手絹,小心翼翼地將那根鋼針從牆裏拔出,此時他才發現原來那鋼針足有一指長,比青絲稍粗,但卻比青絲堅硬得多。
潘俊暗歎這盒子裏的機關著實厲害,如這般細小的鋼針也能被彈射進牆裏。見天色已晚潘俊也漸漸有了些許睡意,他將木盒收拾停當放在一旁,之後便和衣而臥。
在隔壁的房間燕雲依舊無法安眠,她一直在床上輾轉,子午悲愴的笑意始終浮現在她的腦海深處。
“燕雲姐,對不起!”隻是幾天的時間子午便消瘦了許多,他被龍青關在北平城外北麵一個廢棄的倉庫之中,這個倉庫平日裏是龍青一夥人用來存儲洋酒和走私一些軍火的地方。
將地上的兩個大木箱搬開後掀開地板,下麵便是一條通道。這原本是一個酒窖,龍青從小家境貧寒,成了大混混之後唯恐別人在後麵說三道四,於是對於洋貨倍加推崇,雖然有些附庸風雅的意味,但他卻並不覺得。尤其是對於洋酒更是情有獨鍾,因此才在這個倉庫中修建這麼一個酒窖,當潘俊問他是否可以將一個人藏在一個隱秘之處的時候,龍青便立時想到了這個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