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四平街上的偷兒市場是平民間的髒物黑市兒,那這理芳齋便是江洋巨盜與達官貴人們的交易場兒,每回唱古會下來,必是黃金萬兩的買賣。
卓笙歌曾被四平街的行會會長請過來與幾位行家一起,幫他掌眼買過一隻商周時期的簋,做為自家的傳家寶收藏。
因此,她一看到黃包車拐進這條小街上,便知道,今日裏的理芳齋必是又有什麼不得了的寶貝現世。
一行四人下了黃包車,杜仲付了車費,一路在前頭引著大家進了理芳齋的一層院子。
紅柱朱漆的大門兩旁,兩排各立著四個荷槍實彈的軍警衛兵,另有兩個古銅色長衫馬褂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垂身立在台階上。
見四人過來,立即堆了滿臉的笑意迎了上來。
“幾位……”
還未等那中年人開口,杜仲便大大咧咧地將一張淡金色的名帖丟了過去。
待中年人翻開名帖看了一眼後,立即倒抽了口涼氣,將名帖迅速遞給自己的同伴。
同伴仔細端詳了一下,臉上的那幅熱情洋溢的假笑已消失不見,他極小心翼翼地打量麵前的四人,“請問哪位是……”
“我們老爺子沒來,這兩位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杜仲回身瞧了瞧秦止與卓笙歌,“過來看幾樣兒東西。”
“哦哦!請幾位到兩樓包房歇腳。”
兩個門口迎客的中年人忙道。
他二人目力極好且過目不忘,因此,才被這主持理芳齋的三個東家選了做知客。
一眼便認出去年曾經來過的卓笙歌,心下有些駭然,怪不得這位聚古雅軒的東家年紀小小,就有如此本事。
原來她竟然是那位傳說中“老爺子”的徒弟。
過了石階,門裏立即疾步走來一個年紀約有十四五歲的小夥計,手腳麻利地領著四人進了理芳齋。
這理芳齋本是個雕梁畫棟的筒子樓,四圈都是朱漆描金的回廊房間,將一個高約四尺的台子拱在一樓當中,台子上紅氈鋪地,共有八張紫檀的八仙桌,分別按照八卦的方位擺著,上麵的物件都由黃綾子罩得嚴嚴實實。
一樓已站了兩三排王府警衛,都握槍佩刀,虎視眈眈地望著每個進來的人。
小夥計將四人領上了二樓掛了“地”字牌的包房。
卓笙歌不由得心下一凜,她知道這理芳齋的包廂是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的順序排列而成的。
如今秦止僅僅憑著一張名帖就可以被引為上賓,坐在了“地”字包房裏麵。那若是真正的“老爺子”到了,豈不是要被供到“天”字房去了?
仿佛感覺到了卓笙歌的訝異,秦止轉頭居然像個孩子似的得意洋洋地挑起了唇角。
小夥計開了房門,一陣嫋嫋的沉香便隱隱撲麵而來。
“您幾位先請坐,咱這就為您幾位上茶點。”
說著,他便退了兩步帶上包房的菱花木扉,離了屋子。
“不錯麼……”杜仲四下環顧這“地”字牌包房的陳設。
半寸厚的波斯織花羊毛地毯鋪在地上,人走在上麵如同踏在雲端一般。
迎麵是一麵大開著的四扇雕花窗,正對著下麵擺了八卦位置的八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