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江彥秋是早出晚歸,秦晚林在柴房是要死不活的,這可急壞了平安,令墨等一眾貼身伺候的人。
從藻溪鎮回來的葉掌櫃,實際交付的銀兩與賬本上的相差幾十兩,就被江彥秋狠狠的罵了兩盞茶的時間。要擱平日裏,江彥秋最多淡淡來上一句“水至清則無魚”,這事也就過了。
也合該葉掌櫃倒黴,他今年的營收還比往年多了兩成,原以為主子定會獎賞他一番,誰知吃了個這麼大的排頭。平安站在門外,佝僂著身子,眼閉著,嘴裏哼哼著小曲,這一罵哪裏是一下子就能結束的,且有的等呢!
這幾天,江彥秋心裏窩著一團火,想發泄卻又發泄不出來。逮著人,遇著事,心裏的火就壓不住了,非得爆發一通不可。
昨天,他帶著人,押著禮物去程家送節禮了。程家在呂州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與江府有著通家之好。他與程芳菲也是自幼熟識的,小的時候多在一起玩,長大了見麵就慢慢少了,直至定親。為了避嫌,隻在節年的時候,才讓見上一麵。
程芳菲身著一身名貴的紫丁香色對襟長襖,頭上插著一隻金鑲寶花頂簪,發髻旁側斜插著一根鑲金蝶戀花步搖。她身量頎長,臉頰豐滿,眼同水杏,笑起來有一種天真浪漫的感覺。
她一看見江彥秋,就走上前去福了福,然後就扯住他的手;“彥秋哥哥,花房裏培育出了一株綠色的菊花,在冬天也能盛放,我領你去看看。”
江彥秋任她扯住手,滿臉含笑,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程父笑著說道:“你這丫頭,也不識禮數,彥秋陪著我們大人說話呢,哪有上來就扯人走的道理。”
還是程母了解女兒,她對江彥秋擺擺手,說道:“還是讓他們去吧,免得在這裏拘著。”
江彥秋從程芳菲的手裏抽出手,行了禮,與程芳菲去了。程芳菲在前領路,她的蝴蝶步搖在走動時,一搖一擺,江彥秋突然想起了他送給秦晚林的那支點翠蝴蝶釵,那釵從何蘇木身上搜下,現在還擱在他抽屜裏。
一想起秦晚林,他的一點興致立馬消散了。
好生敷衍了一番,回到碧溪閣也已是點燈的時候了。
這幾日,秦晚林在柴房中過得甚是蕭條。令墨送了吃的來,她就吃,不送,她就躺在褥中睡覺。令墨跟她說話,她也好似沒聽見。
秦晚林覺得這副身子也是犯賤,之前在碧溪閣好吃好喝的時候,三天兩頭生病,現在呢,即使缺衣少食卻爭氣的很,硬挺著不肯倒下。
昨個令墨來送吃食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看,話說的也支支吾吾的,最後要走的時候,才一咬牙一跺腳說道:“晚林妹妹,你還是振作起來吧!昨晚少爺要令書侍夜了,往後的路你得靠自己。”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等令墨走後,秦晚林才從被褥中鑽了出來,她怔怔的發了一會呆,然後兩行熱淚從眼眶中衝了出來。此時,她真正羨慕的人,就是令墨,安安靜靜的當差,本本分分的守好自己的心,管那個人又寵愛誰?他原本不就是那樣的嗎?今個愛這個,明個愛那個。自己在他心中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江彥秋的那句“你也配”的話又一次回蕩在秦晚林的耳邊。是啊,你也配?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主人,願意的時候就捧著你,哄著你;不高興的時候就把你扔在這個偏僻的柴房裏,任你自生自滅。
這些天下來,秦晚林原以為自己的淚水流幹了,但聽到令墨說,他又寵信令書時,她還是哭到不能自已。
一日清晨,江彥秋照例去萬鬆堂用朝飯。飯桌上,他的臉色淡淡的,眼睛下有著濃重的黑眼圈,顧眉君朝他臉上看了下,關懷的問道:“秋兒,怎麼昨晚沒睡好啊?你臉色不太好。”說著,夾了一筷子醋溜海蜇皮到江彥秋的碗中。
“想是昨晚風刮的有點大,呼呼的吵得人睡不熟,中午我找個空打個盹,讓母親掛懷了。”
顧眉君頓了頓,沉思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道:“聽說你房裏的秦晚林被你攆去柴房了,我原說她是個不安分的。”
江彥秋聽到這話,微微有些不耐煩,但他強忍著沒說話,又聽到顧眉君說道,“去了穿紅的自來戴綠的,母親給你挑個好的,玉梅啊,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