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我離開四川小縣城後去到的第一個地方。不是成都或者重慶,而是我媽眼中“遠在天邊”的一個地方。廈門像是闖入到我的生活中的一次意外,當年考大學填誌願的時候,玩得很要好的一個朋友認為我報考南京大學難度太高,就主動幫我把誌願改成了廈門大學。雖然那年南大的分數線戲劇性地比廈大低了1分,不過我還是很慶幸在那個時候停靠的青春站台是廈門。現在想來,這麼一個視同兒戲的人生抉擇,隻有內心充滿了那麼多不在乎的青春年少才會有如此率性吧。而率性而至的這座南方小城,在某種意義上給予了我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起點。
05
我對於廈門的記憶,始終是停留在1997、1998年間,海濱小城、天藍雲白、低矮而斑駁的南洋風格建築群、灼熱又涼爽的氣候、上李那片原生態的海……
那時候的廈門沒有環島路,輪渡的碼頭還是一處低窪,中山路也不是步行街,商業繁榮無可匹敵,廈門大學的芙蓉湖也不是現在那個醜陋不堪的樣子,我時常在周末的時候帶著家教輔導的小學生去釣魚。博物館的夜市,海濱一條街的排檔、錄像廳……一切都是我所喜歡的那種質樸的舊,夾雜著小漁村風格的淳樸感,閩南古早味,不比現代。就像是侯孝賢的電影裏常常可以見到的台灣風景-九份,或者風櫃。
廈門之美好在於它的小,以及作為孤島的存在感(市區部分)。本島四麵環海、偏安東南一隅的地理格局,使其形成了強烈的自我意識,正好帶給生活在這裏的人強大的安全感,這也是廈門人性格謙和、與世無爭的內在根源。廈門的華表姐有一次跟我說,其實每個人的內心都是孤獨的。這孤獨的內心,某種程度上正如孤島,靠不了岸,就在這島上建立自己的王國,自得其樂。而作為最早對外通商的沿海城市之一,廈門所擁有的早期現代文明又讓它具備了某種獨特的溫婉氣質。
一切都是可控的,你很容易對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地方熟悉起來,這種熟悉像是在為鞏固自己的生活堡壘添磚加瓦一般,讓人自在。所以廈門是最容易讓人找到存在感的一個城市,離得開也回得去。它就像是在你的腦中繪製了一幅清晰的地圖,枝葉末節都了然於胸。我喜歡這種可控性,它是穩定生活秩序的保障,對於毫無冒險精神的人來說,是最合適的溫柔鄉。我想我就是在這樣一種環境裏,在大學畢業之後迅速找到了對於社會生活的安定感。在廈門待得久了,越發在心裏滋生出當地人那種天生的心理屏障,形成了所謂的島民意識。四平八穩有時候是無趣的,甚至有點兒故步自封。可是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才是積極正麵的呢?容易滿足是不是也是一種有效地活著的方式?我在很長時間裏都停止不了對這個人生命題的思考。一直到我離開廈門。
西洋住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