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老夫人用完晚膳後,便回了房。
阿黛陪在老夫人身邊,聽老夫人絮絮叨叨說些有趣的往事。阿黛聽得有些不太明白,倒是老夫人說得津津有味。
“老夫人,世子來給您請安了。”老嬤進屋來。
世子?那不就是雲戰?
阿黛看了看老夫人,“奶奶,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他是我孫子,你是我孫女,有什麼可回避的?”老夫人倒是覺得阿黛的話有些可笑,道,“坐這兒!”
阿黛蠕動了一下唇,一言未發。
她抬頭,望著那珠簾外的門檻。
在那之外,雲戰在那裏。
當時她被救之後,黑衣人隻告訴她,在那條路上,救下一個老人,然後一直待在老人身邊——她便可以報仇。
起初,她一直不太明白這是為何。
隻不過老人待她極好,叫人醫治了她的傷,還用了上好的藥,讓她的手得以恢複;甚至叫人給她塗抹上好的藥膏,額頭上的傷口結痂後,竟然痊愈後沒有留疤。
直到方才在侯府門口,老夫人撩起簾子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
原來她當初救的老人是寧國侯府的老夫人。
卷雲紋的緞靴邁進門檻,他款款前來,跟老夫人行了個禮,“奶奶。”
“快坐罷!”老夫人指了指旁邊的圈椅,“今兒怎麼想起這個時辰來奶奶這兒坐坐了?”
要知道,她這個孫子,自小就性子淡薄,看似對什麼都上不了心。
他回來這段時日,每日晨間也來請安,除此以外,都是寡言不語,也不曾旁的時候來看看她的。
今日她一回來,他還來坐坐,倒是叫老夫人有些詫異。
“奶奶舟車勞頓,本不應當來打擾奶奶休息的,不過方才聽聞奶奶在去的路上,遭到歹人襲擊。”丫鬟沏茶端上來,雲戰並沒有動,而是望向老夫人,“為何不曾遣人回府通知一聲?”
聞言,老夫人臉色一沉,“你這是在質問責備奶奶?”
“不敢。”雲戰麵無表情,解釋到:“隻是孫兒後怕,倘若那賊人有後招,豈不是奶奶後麵會更危險?”
說這話的時候,阿黛不知道雲戰是不是故意的,目光輕輕地落在她身上,卻如磐石般沉重。
他的畫外音是指,她是賊人的後招?
阿黛心底自嘲一笑,卻又覺得格外的心酸。
是啊,他第一反應便是懷疑她;而她,雖然那黑衣人沒有說,但是她也不傻,不是猜不透,她確實是那賊人的後招……
如此,他的擔心確實是對的,可是阿黛卻覺得心口悶得像是發酵一般難過。
原來有一天,他會毫不猶豫地懷疑她,而她確實應當被懷疑,還百口莫辯。
“不是沒出事嗎?”老夫人不甚在意。
雲戰啞然,凝視著阿黛許久,收回視線,頷首,“所幸,奶奶安好。”
“老夫人是福厚之人,自然凡事皆能逢凶化吉。”阿黛突然開口。
隻見她低垂著眉眼,麵容似水寧靜,仿佛剛才那句話不是她說的一般。
對她的話,雲戰不置可否,端起茶,掀開茶蓋撥了撥茶沫,遞到唇邊,沒有喝,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複而放下,問到:“奶奶與這位阿黛姑娘難不成一見如故,是以頗投緣?”
“可不?”老夫人對自家孫兒也沒有什麼隱瞞,“若不是阿黛,奶奶這老命早就被閻羅收了去。所謂逢凶化吉,得虧遇到了她。若不是她以身相救,哪來你我今日坐下閑談。”
“你,救了我奶奶?”雲戰目光如注,凝視著阿黛。
他就這樣望著她,仿佛她若不開口,他便不罷休一般。
“是。”阿黛低聲回答。
“看著我回答!”雲戰突然拔高音調,神色一凜。
“你這麼大聲作甚?”老夫人有些生氣地瞪了雲戰一眼,轉過身,輕聲安撫阿黛,“你別怕,他隻是在外頭指揮人慣了才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