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2 / 2)

李水珠驅著車,她似乎隻理解方姨的一部份,她知道,薩克斯手的失敗讓方姨感到空虛和失望。此刻,她似乎作好了一切心理準備,當轎車在夜色中來到了出租屋外,李水珠告訴方姨,那天晚上,那個男人就是從這裏走進去的。方姨呼吸著從下水道湧上來的臭味,她觸及到了一個底層的世界,然而,那個眩目的薩克斯手竟然已經與這個世界相融在一起了。

突然,一個男人跑著,手裏抱著一隻薩克斯正從街燈的照射下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他們麵前。方姨閃在車身之後,她並不想現身而出,她也許已經隱蔽慣了,她並不習慣這種現身,在一個已經失去的世界裏,已經被羞辱過的婚姻之中,她已經走出來,當她費盡一切心機,想對抗這個大紅大紫的薩克斯手時,意想不到提這個男人卻像五彩紙屑一樣在一場風雨之後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

男人朝前踉蹌著,不久之前,他還那樣眩目,他還被無數的喝彩、掌聲簇擁著,而如今,他懷裏的那隻薩克斯仿佛失去了位置,仿佛布滿了鏽跡,方姨候在車身之後,在她等候的日子裏,她沒有料到,那個男人卻看見了李水珠,他踉蹌著走過來對李水珠說:“你是聽我演奏的觀眾嗎?你是我的觀眾對嗎?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了我的聽眾來找我。”他已經完全記不得很久之前出現在他身邊的李水珠了,他把她忘記理由當然很簡單:那隻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而且遊戲的時間如此短暫,他理應把她忘記。在過去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任何一場遊戲,也許都會被他所忘記。因為,在一個男人進入明星狀態時締結的任何一種遊戲都隻是過眼的煙雲而已,它繞著他一圈之後,虛無地消失了。

這個男人並沒有完全消失激情,他突然抓住了李水珠的手臂說:“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單獨為你一個人演奏。”李水珠想退出去,她不想讓時辰再一次揮霍,然而,薩克斯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臂不鬆開,這是一個困難的時刻:就在這時,方姨卻驅車離開了,她似乎得到了某種暗示,方姨想讓她留下來,所以方姨離開了現場。方姨再一次讓她淪陷在了男人的身邊。她在那天晚上隨同薩克斯手進了屋,然而,當薩克斯手剛一演奏時時,旁邊的鄰居便來敲門了,除了房東之外,還有出租房屋的人,他們抗議這個男人影響了他們的夜生活。因此,那隻薩克斯隻好關閉了聲音,男人凝視著她的臉說道:“你知道,我過去擁有很大很大的演奏大廳,你知道的,我擁有很多的觀眾和崇拜者……”

李水珠就要離開此地了。她走出去,走了很遠才打到出租車,方姨正等候著她回去,每當麵對方姨時,她都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快結束了,這種關係快到終點站了。她隨時等候著方姨對她說:“你走吧,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然而,這句話始終就沒有從方姨的嘴裏說出來,方姨聽完了她的講述之後,一聲不吭地進了浴房,她並沒有在方姨的臉上看見任何一種表情,而在以往,每當方姨聽完她講述時,方姨的臉上塗滿了那些符號:顫栗、譏諷、喘息、嘟嚷、呻吟和裝腔作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