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3)

啞巴走到他麵前,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我猜你會來,來幫你盯梢。放心,沒驚動隔壁那倆。】

晗色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你又安什麼壞心?”

【當然是陪你一起放走李悠,好看仙修吃癟的傻樣。】

晗色怔了一會,啞巴已半蹲在李悠床前和他對視。李悠眼裏沒有悲歡,乍一看眼睛和晗色有些另類的像,像瞎了一樣。

啞巴想起周倚玉死後,他流浪在人間的歲月,他比身邊的小草不中用得多,他空的時間非常漫長。他醒悟自己真正的心魂也蹉跎了太多光陰。

他在行屍走肉的流浪途中,遇到了一位身負神力的有緣人,那人用推算之術,給失去了一切方向的他指引了一條歧路。方洛也通過她,找到了前世所愛的來世阿朝。雖是歧路,卻聊勝於無。

於是他今夜把那人的模樣畫下來,潛來這裏碰碰運氣,卻碰到了心軟得一塌糊塗的小草。

啞巴從懷裏取出那張畫像遞給李悠,示意他展開看。

李悠聽話地展開,看到了畫像上畫著一個有著紫色眼眸的美貌女子,女子畫像旁邊標注了一行字:“此女名微心,流浪於人間說書,她能推算人的輪回來世。”

李悠還有些不明白,呆呆的看著紙上的畫和字。

啞巴將靈力聚在指尖發光,在李悠麵前的空中寫字:【去找她。隻要你活得夠久,你終能找回你的月亮。】

隻要還懷著希望,哪怕對這人間隻剩下一點點的希冀,咽著血淚繼續走下去,總會找到一束天光。這天光可能不是最初想要的那一束,但卻同樣熾烈。

比如他,找到了一抹天將亮的濃烈顏色。

李悠從恍惚裏清醒過來,他緊緊抓著畫像,從蘇醒到現在,眼睛裏終於流露出了悲愴的神色,也終於流了淚水。淚水衝刷過他臉上的傷,把他原本清秀的臉衝刷得麵目全非。

晗色聽到了壓抑的崩潰哭聲,慌張不已:“發生什麼了?”

然後他感覺到李悠拽住了他的袖子,哭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仙君……我改變想法了……我想活……我不想死……”

晗色雖然不明白他是怎麼突然改變主意的,但這是他所希望的,他意外地抓住李悠的手:“真的?”

李悠潰不成聲:“我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我很笨,我不懂,我什麼都錯過了,我不甘心帶著這些糊塗地死去,我要去找答案,我不想死了……”

晗色摸到他手腕的經脈都被挑斷了,耳朵裏滿是他壓抑的哀鳴,越發淒入肺腑。

“我用換形術幫你掩蓋氣息和麵容,你靈力比我弱,靈脈又受損,如果修為一直停滯不前,也許永遠沒法衝破我給你設下的這道法術。那樣的話,你就永遠無法恢複本來的麵容了。”他運轉起積攢的靈力,在李悠身上設下了換形術,“與之相對,從今以後,他們找不到你,你的存在會和抹去了一樣。”

黑暗裏,施法的時間似乎拉長成一整個黑夜,以至於他不知不覺透支了靈力。也正因如此,之前出現過幾次的體表發燙的感覺又蔓延起來,仿佛有一條遊蛇纏著自己的身體,既滋育幹枯的靈脈,也帶來了驅散森冷的灼熱。

施法結束,晗色站不住地往後倒,瞬息之間叫啞巴抱了滿懷。

晗色沒力氣推開,虛弱地問他:“我的換形術成功了嗎?”

啞巴看向李悠,滿屋夜光如水,李悠在薄弱的月光孱弱地站起來,麵容與原來相差甚遠,混合了晗色認識的人們的一些影子。諸如方洛,山陽,水陰,但就是沒有屬於囂厲的半分影子。

啞巴出了一會神,他托著晗色的手,寫道:【成了,就是眉目似乎有幾分像當初那個擄走你的囂厲。】

晗色的氣一下子不通順了:“怎麼可能?!”

李悠頂著一張全新的臉,有些吃力地朝他們彎腰:“仙君,謝謝你們……”

晗色微蹙著眉:“不用,你就當做是我任性所做。別說太多了,趁著他們還沒發現,走吧。”

啞巴則在空中寫:【一路順風。】

李悠按著放在心口的畫像,眼淚又有些止不住,他點點頭,不再多話,越過他們走向門口,打開門邁出去,從此孑然一身地遍尋歸處,寥落人世。

啞巴目送著他離去,隨即就把晗色打橫抱起來,此舉引來懷裏人的不滿:“你又幹什麼?!”

啞巴貼著他額頭傳聲:【我們把這些仙修的重要證人給放跑了,他跑了,我們能不跑嗎?】

“我明天會跟他們認罪——”

【走嘍。】

“喂——!”

啞巴趁著他這會沒力氣壓根不聽他的,抱起他輕輕巧巧地破窗而出,在蘆城的屋頂上飛快地跑酷。

晗色一張開嘴巴,散亂的長發就被風刮進了嘴裏,快把他氣炸了:“那是我幹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瞎摻和什麼?憑什麼搞得我像畏罪潛逃一樣!”

啞巴邊跑邊貼他額頭:【我可不想看到那個小劍修也捅你九刀。再者,你不是要去東海找那一條垂涎你的大魚嗎?】

這話讓人槽多無口,晗色氣急敗壞地嘰嘰咕咕,啞巴將他定身在懷裏,隻留一張罵罵咧咧的蜜一樣的嘴巴。向著東方而奔。身後,有狐狸細細的嗚叫聲隨風飄來,如泣如訴。

啞巴抱著他愉快地跑,暢想著這段最後的旅途能為他做些什麼。

這一夜,蘆城的許多人都在夢鄉當中做了一個奇妙的夢,似有一陌生人,在他們的頭頂上喊了一連串“混蛋”。

長夜漫漫,晗色把能認識的字眼通通罵了一輪,罵得口幹舌燥的時候,啞巴也停下了。

“你他娘是個什麼混賬東西……”

晗色被他放在地上,他喉嚨冒火地繼續斥責,耳邊隱約聽見繩索摩擦的聲音,沒斥責完,啞巴忽然過來捏住他下頜,唇就叫他覆住了。

“!”

溫熱的水流猝不及防地闖進唇舌裏,他本能地吞咽了兩下,嗓子登時舒服了許多。

啞巴渡完水,又在他唇瓣上流連摩挲,還沒解夠饞,就被他用力地咬住唇角。淡淡的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開來,啞巴索性放開,扣住他的後腦勺卷進去掃蕩。

晗色被親得不住後仰,當真是要被氣得撅過去了。偏生在這種看不見的情況下,他極為深刻凜冽地體悟到擁吻的親密性和眷戀意,身體反應戰栗,心裏則感覺到危險過了頭,驚濤駭浪地把對方罵個狗血淋頭。

待親到他幾欲窒息,啞巴才鬆口,他一夜跑出了蘆城,此刻正在通完另一座城的小路上,他抱著晗色停在路旁的一口井,給他渡去一口水潤潤喉,也解開了他身上的定身術。

身體一能動彈,晗色就跳起來揍了他一拳,揍完便猛的轉身要往回走,結果步子太大,一頭撞在了一棵樹上,“咚”得往後踉蹌著後退,又叫啞巴抱住了。

晗色小臉皺巴巴地去摸額頭,背靠的啞巴胸膛快速起伏著,聽得他越發生氣:“你是不是在嘲笑老子?!”

啞巴緊緊地箍著他的腰,憋著笑,往他額頭上哈氣:【我怎麼會笑你呢?】

晗色還是感覺到他胸膛在憋笑似的起伏,氣得找不著北:“你分明就是在笑,你都沒停下來!”

啞巴伸出左腿壓住他半身,兩手扣住他命脈,四肢牢牢地鎖住他掙紮:【那也是笑你可愛。你如今眼睛看不著,我已經帶你跑到了你不認識的地方,現在往回走也不可能了。乖一些,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你、你……”晗色掙紮無果,隻能用手肘去揍他,“你是個爛東西!臭刺蝟!混蛋!”

啞巴十分淡定地挨揍:【再混賬也不會比那囂厲混賬。我不傷害你,我一心為著你,雖說手段難看了些,但你相信我,我也能帶你去東海。我比那幾個仙修靠譜多了。】

晗色稍微消停了下來,眼眶紅紅地問他:“你真的知道怎麼去東海?”

【我去那裏遊曆過。】啞巴低頭輕蹭他頸窩,【晗色,我可是要帶著你去救我的情敵的,你看,我不壞。我隻是想讓你遠離那幾個劍修。】

晗色吐出一口氣,又想到紅線,便抬起左手瞎晃:“遠離?我這裏有姻緣扣,甄業章隻要施法終究會找到我,你強行帶我跑出來反而是置我於更不義的境地。”

啞巴環著他到樹下坐下歇息,從後抱著他傳聲:【放走李悠你沒有錯。李悠就是李鳴潮身邊的笨小奴,他什麼都不清楚。他欠他們幾個劍修的債,已經用身上那九劍償還了。真業障那偽君子想讓他去仙盟,除了給仙盟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剿滅合歡宗以外,沒有任何用處。】

“是甄業章!”晗色又氣又覺得好笑,細加琢磨覺得啞巴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不管怎麼說,人都是我從紀小仙君手上放跑的。我做的不對,沒必要給自己開脫,往後遇到他我還是得請罪。”

往後。啞巴心想,等把那該死的小鮫人找回來,往後讓他照顧你和看著你,這樣一來,你應該也就不會被那人模狗樣的劍修騙去。

他直覺甄業章是個危險性不小的情敵,真讓他和小草處久了,難保小草不會被他撬走。何況,甄業章心裏必然有一條人妖不兩立的危險定律橫著,他看著自己和狐妖潛離的目光時常是芥蒂的,啞巴對此極為不爽。

妖怎的,有些妖不受教化而依然純善,不少凡人即便學盡清規戒律也禽獸不如。誰還比誰高貴怎的。

晗色左思右想,又往後揍了他兩下:“喂,啞巴,我想好了,謝罪的事等他們追上來再說,現在以救餘音為要緊。你不是知道怎麼去東海嗎?少磨蹭了,現在就走。”

啞巴見他做了決定,暗暗竊喜著這一路便是他們的二人世界,當即愉快地再湊過去親吻他的嘴唇。結果就是又被晗色咬了一口,梅開二度,兩邊唇角各被咬了個對稱。

“你要是再不分輕重地冒犯我,等我眼睛好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揍上天去。”晗色第n次斥責他,又嗬了一聲,“我頂著現在這副尊容,也真虧你下得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