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劉備跑了!(2 / 3)

丞相府西曹掾毛玠為人一向剛直有節,最是看不慣阿諛圓滑之穢行。他此刻聽得蔡瑁這等趨炎附勢之徒如此貶毀劉備,不禁暗暗動了肝腸,當下一咬牙,把臉板得連一絲笑容也沒有,冷冷發話道:“蔡將軍這話講得可有些偏了!劉玄德門第雖低,卻以一介織席販履的賤士之身在中原‘狼奔豕突’了這麼多年,已成朝廷心腹之患,豈容諸君小覷?丞相大人此番自許都南來,臨發之際也曾多次行函叮囑諸君務必截其歸路、擒其梟首。不料以韓侍中之能、蒯長史之智、蔡將軍之勇、荊州二十萬勁旅之銳,居然還是讓他劉玄德跑了!這事請問諸君該當何責啊?”

“這……”蔡瑁臉色一紅,他沒料到這個幹幹瘦瘦的老頭兒講話這般“硬拗”,而且瞧他橫吹胡子豎瞪眼的模樣,自己哪裏還敢還嘴?便訕訕地幹笑著,隻是避而不答。

蒯越在一旁見狀,用手指撚了撚自己的那一撮山羊胡,暗暗思忖了起來:這毛玠可是曹操手下資曆頗老的親信重臣啊!他如此向我們發難我們,莫非是受了曹操的暗示給我們來一個下馬威的?——哼!這麼快就想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啊?他暗暗咬了咬牙,假裝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轉頭向曹操慢聲道:“丞相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蒯某與韓侍中、蔡將軍此番能撐持著以荊州八郡之地歸順王化,實是冒著破家滅門的風險呐!且不言這劉玄德乃是一世梟雄,極善用兵,便是踞守江夏郡的大公子劉琦、據有長沙郡的劉牧君侄兒劉磐這兩個人,亦都絕非善茬兒啊!我等盡心竭力,終於能夠做到迫使劉備棄了樊城南遁而去,並將荊州首府襄陽城完璧而歸,這已是不負丞相大人之重托了。”

“荊州諸君的赫赫功勳,本相都是銘記在心的。本相已經上表朝廷請求給予諸君應得的獎彰,不日朝廷便有批旨回來的。”曹操也知道跑了劉備是一個巨大的後患,也明白毛玠是因這些荊州將臣、名士的庸遝無能而大為惱火,但眼下事已至此,還真能追究蒯越、蔡瑁他們什麼責任嗎?他暗自嗟歎一聲,擺手止住了毛玠勃然欲起的反唇辯駁,對蒯越、韓嵩等人換上一副笑臉說道,“罷了!任他劉玄德狡猾如狐,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飛不出本相的手掌心!卻不知對他這番南遁鼠竄而去,荊州諸君有何高見?”

“這個……請恕蒯某冒昧直言了,劉備此番鼠竄南遁,必是衝著江陵城的大好用處而去的。”蒯越聽見曹操這般安撫,方才慢慢平複了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緒,款款進言道,“丞相大人,江陵城乃是荊州境內糧械囤積之所、水師駐防要地,絕非其他普通郡縣可比。我荊州有一段自古流傳的銘訓:‘不得江陵,則無以衛襄陽;不得江陵,則無以圖巴蜀;不得江陵,則無以保江夏;不得江陵,則無以固長沙。江陵於荊州諸郡皆有輔車之勢,當途者不可不察也。’倘若劉備南竄到江陵,再與長沙郡的劉磐合流作逆,荊州局麵隻怕便會變得有些棘手。”

“唔!蒯君不愧為一代謀傑蒯通之後,果然是明斷如鏡!本相佩服。”曹操不禁點頭深深讚道,“本相雖得荊州八郡之地亦不足為貴,但能納取蒯君為用,則樂莫大焉!”

蒯越聽得暗暗大喜,口裏雖是連聲謙謝著,兩眼卻早就笑得眯成了一條細縫,隻朝毛玠那邊斜睨了一下,心道:看來還是曹丞相識人重才、恢宏大度啊!毛玠這老匹夫竟敢刻意貶低我等荊州人士的功績,實在是如同狂犬吠日,不屑一顧……

毛玠把他這一切醜態都瞧在了眼裏,心底下忍不住感到一陣陣作嘔。正在這時,坐在他左邊的荀攸暗暗丟了一個眼色過來,向他微微搖了搖頭。毛玠一見,懂得了他的意思。曹操都這麼誇讚蒯越了,怎能再與他抬杠?他不禁心頭一凜,便收斂了心神而平靜自持,不再多說他們荊州人士一句話了。

“是啊!的確不能不防劉備竄到江陵城與劉磐合流而拒我天朝大軍。”正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賈詡突然開口了,“在此,賈某請問荊州諸君,江夏郡那邊的劉琦此刻又有何動作?他會不會從漢水下遊趕上來……”

他一邊慢慢地說著,一邊往堂上遊目四顧,卻見蒯越、韓嵩、王粲等人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古怪表情,仿佛認為自己的這個問題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終於,還是蔡瑁憋不住話,囁嚅地冒了兩句出來:“賈大夫,劉琦小兒他……他怎會從漢水下遊趕上來?他趕上來到襄陽城裏自投羅網嗎?”

聽了蔡瑁這隱隱帶刺的話,賈詡的麵色不由得淡淡一紅。他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忽又覺得自己這時的思維也確實有些不夠周全密實,便把它們又咽了回去。

韓嵩從旁插了一句話進來:“劉琦那邊的動靜,咱們確實有些不太清楚。但是長沙郡裏的那個劉磐和他手下的郡尉黃忠,已經率領八千水師從洞庭湖那邊溯流奔襲江陵城而來了……”

蒯越瞥了瞥毛玠,他本來正要補充說明:自己其實早就在劉磐身邊安插了一顆暗釘——長沙郡郡丞韓玄正是他自己的親信死黨,可潛加利用。但是一想到剛才毛玠對自己這些荊州人士的輕蔑苛責之言,他心底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哼,這個絕密消息得由自己先留著,不到適當的時候絕不能輕易端送出去——隨隨便便就把自己手中捏著的好牌一陣風兒似地打光了,隻怕到了後來又要遭到毛玠這些老匹夫輕看了。他便心念一轉,附和著韓嵩的話,摸著自己的山羊胡點頭而道:“哎呀!韓侍中提醒得是——劉磐手下那個老將黃忠,甚有廉頗之勇,隻怕駐守江陵的張允將軍也未必是他的敵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