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司馬懿怎會料到諸葛亮這樣一位文質彬彬的玉麵儒生竟有如此雄直俠烈之氣概,一見之下不禁失聲急呼,和坐在一旁的魯肅一齊搶身而上,連忙勸住了諸葛亮的這番壯懷激烈之舉。
瞧著諸葛亮的滿麵義憤慷慨之色,司馬懿的眼眶一熱,隨即坐正了身形,緩緩而道:“眼下實是漢室危殆、忠臣用命、誌士捐軀之秋,懿何敢以雍容禮讓之虛儀向諸葛君而應之乎?諸葛君這等忠篤孤憤之誠,懿亦是早已感同身受矣!懿這裏懷有一物,自建安元年以來便久藏於身,時時澄心齋坐而靜睹思之,以此警醒自己念念不忘懷忠漢室、守節立命之大義!諸葛君、魯君請看——”
說著,他從衣襟之間緩緩摸出一隻圓鼓鼓的錦布小囊,極為恭敬地托在右掌之上,然後用左手輕輕打開。原來這錦囊之中,竟是一塊圓圓的陶質宮瓦瓦當,上麵正中雕著一條須尾飛揚、雙翼高展的應龍,正繞著一輪赤日旋空而舞,四角分別刻有“長”、“樂”、“未”、“央”四個小字,尤為奇特的是這瓦上漆色竟是紅一塊、黃一塊的。
這讓諸葛亮、魯肅看了都覺得有些奇怪。這塊瓦當的漆色太特別了,怎麼會是紅黃夾雜啊?按照常理,漢宮殿瓦的漆色都應該是通體赤紅的,絕不會搞成像這塊瓦當一般不倫不類。熟諳史籍的他倆都知道,秦朝崇尚水德,所以其服飾旗幟均為玄色,碑銘文書亦是四字一斷,俱與水德之數相合;而炎漢之興,屬於“以火厭水”之革命,所以其衣冠旌旗均為赤色,樂府之詩均以五言為斷,這也是與火德之數相符。而這塊瓦當卻是在內裏那層紅漆之上又塗了一層黃漆,而那黃漆又因年深日久剝脫了幾乎一半之多,所以才顯得紅黃相間、好不蹊蹺。難不成竟是一塊宮瓦贗品?
司馬懿仿佛看出了諸葛亮和魯肅眼底的疑惑,仍是用雙手捧著那塊瓦當,一臉莊重之色,向他倆款款介紹道:“二位兄台,這是當年大漢孝哀、孝平二帝時期長安未央宮裏的一片殿瓦……它的底漆本是紅色的,後來奸儒王莽篡漢奪位,自詡以土德而厭炎漢之火德,稱帝之際卻又倉促間來不及更換殿瓦,於是‘宮闕殿瓦皆以黃漆塗染’。不料他這一逆天之舉卻招來了上蒼垂警,一夕之間風雨雷電齊下,殿瓦幾乎盡毀。其時,我司馬家有一位先祖名叫司馬良,正任黃門侍郎之職,見得天降警誡,便收集了這塊瓦當,以為天必佑漢的信物,棄官歸隱而去。這些年來,這塊瓦當就被我河內司馬氏作為傳家之寶,一代一代傳到了懿的手中……”
聽到這裏,諸葛亮和魯肅都明白了他拿出這塊瓦當的寓意,臉上露出了深深感動之色。諸葛亮更是動容道:“司馬君一族代代忠良、傳禮來久,不愧是大漢名門,仲達更是孤忠勁節、迥異常人……”
司馬懿點頭稱是,雙手高捧那塊未央宮瓦當,神態莊重地呈到諸葛亮麵前:“劉皇叔與諸葛君俱是大漢之中流砥柱、蓋世之懷忠純臣,懿在此甘願以此瓦恭然相贈,並敬祝劉皇叔與諸葛君早日收複許都、光複漢業、再造太平!”
諸葛亮雙手將那瓦當恭敬之極地接了過來。他凝眸注視著它,用手緩緩地撫摸著那瓦麵上的龍形紋飾,一瞬間,他心潮湧動,緩緩吟道:“黃漆硬把赤瓦汙,奸心費盡終不得。雨刷雲收日出處,還我炎漢真顏色!”
他的吟聲字字句句雄渾激越,聽得司馬懿胸中熱血沸騰、不禁道:“這詩作得好!吟得好!必將成為我大漢複興之千古絕唱!——諸葛君,那日在長阪坡上,懿早已見識了您和劉皇叔運籌帷幄、指揮若定、出奇製勝的種種高招,張飛、趙雲兩位將軍的勇猛無敵,數千義軍的頑強拚搏,煙幕陣之設的獨運匠心……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懿對你們日後匡複漢業抱有絕對的信心。懿一定守在許都朱雀門處衷心歡迎你們的仁義之師長驅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