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燒連營(1)(2 / 3)

賈詡聽罷,暗暗在心底思忖了片刻,忽然雙眉微皺,搖頭歎道:“不對!不對!賈某當時對司馬懿不完全是這樣講的。”他暗想道,看來,司馬懿後來也改變了主意,站到夏侯淵、曹純他們那條“蠍毒蜇手,壯士斷腕”的思路上去了。唉!他怎麼也這麼糊塗啊!枉費了我在他耳畔的一番殷殷囑托!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夏侯淵、曹純二人在軍營中的地位之尊、身份之貴,他一個小小的從事中郎也確實不好出麵硬頂啊。

“怎麼?這個司馬懿是說錯了什麼還是說漏了什麼嗎?”曹操雙眉霍然豎立如刀,“本相立刻召他過來與賈軍師您當麵對質。”

“唉……不必了。認真對質起來,他既沒怎麼說錯,也沒怎麼說漏。但是他沒把我這三條對策的輕重緩急給點明。他好像也沒真正領會我‘因時製宜,審慎而行’的意思。算了,算了,他還年輕嘛,當時也大概有些記不清楚這些細節了。唉,那天夜裏賈某還是應該抱病強撐著來向丞相大人親自進言說明啊……”賈詡黯然拍膝長歎,臉上盡是深深懊悔之色。

曹操聽著他這麼說,心底卻不禁浮起了一絲不快。你這賈詡,自己心頭顧慮著害怕因堅持己見而與夏侯淵、曹純、毛玠等不和,所以才用了這種“兩麵奉承、左右逢源”的圓滑之術,還要拉上司馬懿這個青年掾吏來做“傳聲筒”,比起“清峻亮直,剛健磊落,憂公忘私”的荀令君來到底還是差了不少啊!荀令君隻要一事不妥,一念不安,必會銳意極力而持之以正,不懼權勢,不恤毀譽,不顧休咎,“雖千萬人相阻,吾自一往無前”!哪像你這麼機機巧巧,圓圓滑滑?唉!你因一時之趨避而誤導我之大計,現在卻又跑到本相麵前炫耀你的“獨察之智,先見之明”,未免臉皮也太厚了吧!他一念至此,冷冷開口道:“罷了!事情都已過去這麼久了,再來溯本究源,空談利弊又有何益?賈軍師還是為我軍即將到來的渡江征伐之役多多操一些心吧!”

賈詡聽得曹操的語氣驟然變得如此冰冷刺骨,不禁心頭一震,又一瞥眼覷見曹操眸中的隱隱慍色,便隻得斂去臉上一切波動,恭然而答:“是。賈某謹遵鈞命。”

曹操見賈詡斂容收色而止,心中微微一動,也醒悟到自己剛才的溢憤之舉怕是有些嚇著了他,便定住了心神,放緩了語氣,徐徐道:“文和——本相最不喜歡的,就是因自己眼下一時之利鈍而去追悔自己先前決斷之正誤!做都做了,這世上哪裏還有什麼‘後悔藥’可吃?比如說,本相近來也曾反思,如果今年七月本相率領大軍從許都出發,當時的方略若是換成以東征孫權為主,本相親統張遼、臧霸、陳矯等青徐宿將銜枚疾進,直逼皖城,打他孫權一個措手不及,同時再派曹仁、曹純、徐晃等向南牽製荊州劉表和劉備。那時候,荊州劉表病重待斃,牧府上下人心惶惶,劉備在忙於內爭之下也抽不出手來與孫權聯手勾結作亂——結果就很有可能是江東孫權因孤掌難鳴而稱臣降服。江東一旦到手,則荊州必成釜底之魚矣!——文和,你認為呢?”

賈詡畢竟是賈詡,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泛泛之輩。他聽罷曹操所言,雙目微閉,俯首沉思了半晌,才悠然開口而道:“丞相大人,您這一番反思確也有理。唉……都是詡等幕僚昧於近利,疏於遠圖,以為荊州劉表將亡,又有蒯越、蔡瑁等內外呼應,可以一鼓而下,卻不料劉備、諸葛亮等人竟借‘金蟬脫殼’之計遁身夏口,引得江東孫氏東來相助。詡等更沒料到那孫權年紀輕輕,居然已是胸懷異誌,能謀能斷的一代雄才,手下又有周瑜、魯肅一幹彪銳之士,早已在旁虎視眈眈,伺隙待發……詡等實是犯了輕敵失策之誤,還請丞相大人治罪。”

曹操伸手一擺,嗬嗬一笑:“賈軍師何必如此自責?本相雖是有此反思,但絕不反悔,更不會像袁紹那般諉過於人!此番南征方略皆由本相一手圈定,與你等何幹?若要追究其責,本相是第一個該當受罰的。”

賈詡一聽,慌得全身汗流浹背,急忙伏席而道:“丞相此言,更讓賈某不勝惶恐,無地自容了!”

曹操靜靜地坐在榻床之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許久許久才問道:“文和……現在這帳中僅剩你我二人,你此刻在本相麵前不妨直抒胸臆,放言無忌。這一場渡江之役,下一步該當如何去打?”

賈詡從席位上慢慢抬起了頭,雙目正視著他,臉色凝重至極:“丞相大人,您是願聽骨鯁之言還是阿附之語?”

“當然是骨鯁之言啊!”曹操沉沉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