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肜,司馬懿第八子,這個人,史書評價是“清修恭慎,無他才能”,沒有才能我表示同意,但清修恭慎,那就得看從哪個角度來說了。
張華的囑托,司馬肜當時滿口應承了下來,這實在是一個合理的要求,況且張華現在是朝中重臣,不能不給他麵子。但孫秀畢竟是弟弟司馬倫手下第一個得意的人兒,要殺他,司馬肜心裏還真沒底。
孫秀聽說此事,趕緊拜托朋友冉有去向司馬肜說情,理由是氐羌造反,非孫秀之過。司馬肜當即順坡下驢,表示不會繼續追究。
孫秀安全了,這件事也給了他一個教訓,關鍵時刻,憑司馬倫現在的權勢,還保不了他。他建議司馬倫在賈南風身上多下點功夫,司馬倫依計而行,主動厚待賈謐、郭彰,當然,也贏得了賈南風的歡心。
眼看公關活動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司馬倫便趁機向賈南風要求錄尚書事。這個要求立刻引起了張華和裴頠的警覺,在二人的竭力反對下,司馬倫沒能如願以償。這場衝突,為張、裴二人埋下了隱患。
司馬肜接替司馬倫,實際上是換湯不換藥,西北形勢依然糟糕。當年八月,解係迎戰郝度元,再次失敗。受到郝度元的鼓勵,秦雍二州氐羌也開始了造反活動,他們的陣仗更大,還擁立了一位皇帝——齊萬年。有了統一的領導,氐羌部隊勢如破竹,直圍涇陽(甘肅平涼南)。
麵對氣勢洶洶的氐羌,司馬肜很快想出了一個好辦法,請求增兵。元康七年(297)正月,朝廷特派安西將軍夏侯駿,帶領建威將軍周處、震威將軍盧播,奔赴秦雍,討伐齊萬年。
當齊萬年聽說周處要來時,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說:“此人若兵權在握,無人掣肘,我等是萬萬抵擋不住他的。”
周處,義興人。他的除三害故事,大家大概都聽過,這是一位上山搏虎、下河捉蛟的猛人。猛虎長蛇除掉之後,為了兌現為鄉親們“除三害”的諾言,這位昔日好勇鬥狠的不良青年,幹脆自我放逐,離開了家鄉。在四處遊曆的日子裏,周處陷入了迷茫,舊我已經死去,但人生新方向在哪裏?
聽說吳國有位大才子大名士陸機,周處便前去拜訪。那天,恰好陸機出門去了,不過周處也沒有白來,同為大才子的陸雲接待了他。
周處向陸雲傾訴了自己對人生的困惑,大有蹉跎之感。陸雲一肚子詩書道理,給你點心靈雞湯還不是舉手之勞?他鼓勵周處說:“人生嘛,誰沒失足過幾回,知錯能改就是好同誌。何況,你現在年紀又不大,但患誌不立,何憂名不彰?”
這句話說得周處滿意而歸,從此勵誌好學,培養情操,學了一肚子治國安民、行軍打仗的學問。這麼一個文武雙全、品德高尚的人,齊萬年確實有點害怕。
不過,齊萬年的話並沒說完,他接著又說:如果周處此次受製於人,束手縛腳,我倒有信心拿下他。
命運向齊萬年露出了微笑,一切都如他所願,周處不但受製,還慘遭陷害。
當增援部隊的將領名單公布的時候,尚書令陳準就表示這個安排很不合理,夏侯駿和司馬肜,分別是外戚和宗室,進不求名,退不畏罪,司馬倫無功受賞的例子還在前麵擺著呢。而周處是吳國降將,向來為人耿直,在朝中親黨是沒有,仇人倒不少,此去必受人排擠。梁王司馬肜一定會讓周處打前鋒,不加援助,失敗在所難免。不如再派積弩將軍孟觀帶領精兵萬人,作為周處前鋒。
孟觀,就是之前那個小小的殿中中郎,賈南風謀誅楊駿的第一批革命同誌。
陳準說得很準,司馬肜必然陷害周處,因為他和周處有仇。
當初,周處當過一陣子禦史中丞,其耿直程度跟劉毅有得一拚。司馬肜曾有過違法行為,廷尉都不敢說話,周處敢,堅決彈劾!提起周處,司馬肜那是恨得牙癢癢,有本事你一輩子別落到我手裏!
周處沒那麼大本事,冤家還是聚了頭,因為陳準的建議,根本沒人聽。
出發的日子臨近了,周處默默地準備著。明明知道前麵有坑,還義無反顧地往裏跳,有人看不下去了,勸他幹脆辭職,回家奉養老母。周處聞言,慨然道:“忠孝不能兩全,既然辭親事君,唯有以身死國。”
一語成讖!
周處剛到雍州,司馬肜就大大誇獎了他一番,緊接著,就令其為前鋒,領五千騎兵,去梁山攻打齊萬年的大本營。
梁山有多少敵兵呢?七萬。
周處道:“孤軍深入,缺乏後繼,焉有不敗之理?我一個人死了不算什麼,可國家如何承受這敗辱?”
司馬肜嘿嘿冷笑,“周將軍,你一向英勇過人,難道今天你怕了麼?”
這時候,夏侯駿也出來幫腔了,周將軍但行無妨,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派盧播、解係帶兵接應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處不得不領軍出發了。五千騎兵到了距敵營隻有幾百米處,駐紮下來。一夜過去了,傳說中的援軍,始終沒有到來,等來的隻是司馬肜接連兩道催戰令。
第二天淩晨,五千人尚未來得及吃飯,又接到一道催命符,命令立刻出戰,不得有誤。
不必再等什麼了。周處跨上戰馬,揮鞭長吟:“去去世事已,策馬觀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終。”
吟畢,下令,全軍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