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蜚零,本應該是無比高興的事,但現在的我,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我的心沒來由的慌亂著,聲音也沒有任何的壓製。

這一嗓子,原本激戰正酣的青籬和忘憂幾乎是同時停下了手,青籬猛然回首的臉上,已變了顏色。

蜚零喘息著,我卻已無暇再等,他的神色告訴我,我的猜測沒有錯。

“他在哪?”這一聲,出自於青籬之口,不知何時他已然到了我的身邊,臉上的表情已變。

青籬色變,幾乎未曾見過。

不僅如此,我還看到了青籬的唇角在輕微的顫抖著。

他的急切,他的激動,已在了了幾個字中表露無疑。

應該說,我與他都在蜚零出現時,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而這個猜測正是我們不想麵對的事。

我伸手抓著蜚零的掌心,快速地渡著真氣,當我的真氣一進入蜚零的身體內,我就察覺到,他的丹田中空蕩蕩的,分明是真氣已經透支的征兆。

蜚零握著我的手,飛快的吸收著,借用我這渡入的點點真氣,騰身而起朝著山門的方向奔去。

短短的距離,與我而言卻是那麼遙遠,心思卻在飛奔中流轉不停。

依照蜚零此刻的模樣,顯然是合歡病發,已經等不到我再回到“紫苑”,而合歡所有的手下都不可能有蜚零的武功高,所以蜚零選擇獨自一個人帶著合歡來這裏,尋求我的幫助。

今日的月光很亮,很遠很遠,我就看到了山門前一個半倚著的身影。

紫色的衣衫,那麼高貴,我甚至還能看到衣擺下方金色的雲紋,在風中小小的拍打地麵。

他的身體倚在山石壁旁,可就算是有這堅硬的倚仗,他的身體還在緩緩地滑倒。

我的眼前一花,青籬已經率先落到了合歡的身邊,伸出雙臂將他抱了起來,口中輕聲呼喚著,“小七,小七……”

那低垂的臉龐了無生氣地靠在青籬的肩頭,長長的睫毛如垂死的蝶翅,在風中顫抖、顫抖。

“合歡。”我低聲叫著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聲音會如此哆嗦。

我看到了一縷眸光,平靜淡然的眸光。

天下江山,他不曾動容。生死離別,他淡笑看過。

這就是合歡。

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落在他的眼眸中,他的一個眼神,已超越了今夜月光的華美。這麵容,令寒夜生輝。

他動了動唇,卻發不出一個聲音,我急切地上前,與青籬一起,雙手環抱著他的身體。

小小的動作,他的發絲驟然滑下,垂落在我的胸前,如瀑布般鋪滿我的前襟。

他所有的溫度,也就隻有這發絲間的一縷溫暖。

我攏上他的手,冰冷的溫度傳入我的肌膚中,直入骨髓中。

寒的,不是肌膚,是我的心。

他的手指在我的掌心中,小小地劃了下,嘴唇再度囁嚅了下,卻依然沒有半個聲音發出。

此刻的他,已經虛弱到了說不出話的地步了嗎?

他輕輕眨了眨眼睛,仿佛在示意我。

我咬著牙,遲疑著。

而他,就這麼看著我,等待著……

我知道他等的是什麼,我知道他要聽的是什麼,但是我不想說。因為我害怕,我知道他的執念,他的期待,我害怕一旦我將話說出,他從此了無牽掛,也就、也就再沒有了掙紮下去的勇氣。

其實,聰明如他,算計如他,天下間還有什麼能脫離他掌控的事情?

是什麼結果,他隻怕早就在心間了,但是他就是在等,等我對他說出口。

有些話,彼此不說是心心相印的靈犀,但是道出口,卻又是另外一種喜悅,他隻是想聽,聽我說而已。

他就像集萬載靈秀之氣於一身的冰雪,在陽光下散發著奪目絢爛的光芒,讓人讚歎欣賞之餘,忍不住地想要憐惜。

憐惜這逐漸散去的生命,憐惜他越接近消亡越豔麗的輝煌,可如果捧在掌心中,隻能讓他消散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