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辰的眉睫輕垂,遮住眼瞳裏浮動著的陰霾。

“你既然想見麵,那我會盡快找人去把那個青樓女人接到滄州城的。到時候是非公道,你自己也會清楚的。”

承曦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唇。

封北辰又是寒暄了一番話,始終得不到承曦熱情回應的他不得不離開。他一走,染墨就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了進來。小男孩看到承曦,奶聲奶氣的喚了她一聲“曦姐姐”。

這個小包子是染墨和張力的孩子。兩人成親後染墨也很快的懷孕了,並生下了這個小包子。

承曦蹲下身子抱起小包子忍不住親了又親,“元寶他怎麼也過來了?”

染墨嬌羞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還能怎麼來的,當然是他爹帶不了元寶,隻能抱來莊園這裏找我了。”

承曦吃吃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張力跟她爹久了,也成了一個寵妻狂魔。元寶生下來大多數時間都是張力照顧的。倒是染墨,張力都舍不得讓她多幹點事情。這次肯定是張力想見染墨了,這才把孩子帶來的。

承曦一時間又想到了阿冉,他那樣的一個人自小便在她爹的身邊長大,又怎麼會被外麵的人和環境改變呢?

元寶小,承曦和染墨的話聽的懵懵懂懂。染墨便也沒有再避諱她。

“郡主,奴婢跟了夫人又跟著郡主,奴婢不是倚老賣老,今天說的可能會有些逾越身份了,不過我真的覺得老夫人看中的阿鷙看著不像是那麼品性純良的人……他看人的目光有些邪。”染墨跟在沈青黎身邊多年,她自問沒有沈青黎那麼睿智,但還是會看人的。

封北辰看著像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一舉一動總是會給她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她覺得這個人藏得深,稍微不注意就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這才忍不住多嘴提了這麼一句。

承曦依舊垂眸逗弄著懷中的元寶,染墨的話她她會考慮的。

張力把元寶帶到莊園後又跟染墨在莊園裏閑逛了一圈。這才不得不離開莊園回滄州城。但馬兒駛到半道上,天空中就飄起了滂沱大雨。張力不得不找了個地方暫時避雨。

破舊老廟裏,雨珠打在屋簷上。

張力剛掃了掃身上的雨珠,兩個打著油紙傘的男人就向他站著的方向走來。張力原本以為那兩個男人也是要避雨的,他剛要挪動位置給他們。那兩個男人已經上前,一陣奇異的香氣撲麵而來,張力來不及反應,吸入了那種香氣,下一刻裏他整個人渾身無力,眼前就黑了下去。

張力本來就是因為陸府裏還有要事需要他處理才急著回去的。府中的人見他送元寶去了一天還沒有回來有些急了。

府裏的管家又派人去城郊找張力。城郊莊園裏的人回複說張力早就回去了。兩邊這麼一通氣,眾人這才知道張力失蹤了。

張力是府裏的老人了,他失蹤的事情誰敢隱瞞啊,立刻就呈報給承曦了。承曦也第一時間裏把這事情告訴給了染墨。

染墨當即的把孩子丟給了府裏其他丫鬟,她風風火火的就要沿路尋找張力的下落。

承曦阻止了她。

“張叔叔武功這麼高超的一個人都能這樣莫名的失蹤,張叔失蹤這事真的透著蹊蹺。你要是再貿然一個人去找他,我怕你也有可能遇到什麼不測。這樣吧,我再從府中調派些人過來協助你,咱們人多力量大,一起去找人,我也放心些。”

承曦這麼一勸,染墨這才冷靜了下來。

當天承曦就讓人拿了令牌去府裏調派人手,整個陸府出動了一大半人。搜索了一天後,依舊沒有張力的下落。

眾人商議下一步要怎麼辦時,染墨抱著元寶,一臉迷茫苦楚。

承霖提議,“爹爹豢養的死士這些年一直在向州,咱們要不然再去向州調派些人過來吧。張叔是一定不能出事的。”

這種事情朱氏不知道怎麼辦,也插不上話,隻能看承曦這個當家人怎麼處理了。承曦沉思了小片刻,染墨和張力都是跟他們爹娘出生入死過的。他們當然都不能出事。為今之計除了多派些人去尋找張力的下落,暫時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一個小丫鬟這時走了過來。

“啟稟郡主,封知府剛派人送來口信,說張主事失蹤的事情官府已經知道消息了。官府現在也正在到處搜尋張主事的下落,那邊有消息了就會過來通知郡主的。”

朱氏攥著佛珠,眉眼輕輕一舒,“這個阿鷙倒是有心人。佛祖保佑,可要讓我們一定要找到張力啊。”

承霖扁扁嘴,不以為然的嘀咕著,“這人都還沒有找到現在派人來說這事也太想讓我們承他這個情分了吧。”

承霖對封北辰的貶低讓朱氏很是不滿,狠狠的給了他一個眼刀。

染墨眼珠動了動,放下手裏的元寶,這時上前給承曦他們行禮,“郡主、老夫人、少爺,現在人多找到張力的可能性才越大。官府那邊既然要幫忙,咱們也不能拒絕了別人的好意。隻要誰能找到張力的下落,奴婢一家人感恩戴德,下一輩子一定報答他。”

染墨幾句話說的慷鏘有力,承曦上前將她輕扶起。

“這樣吧,讓管家傳話下去。不管是誰,隻要有張主事的下落,我們陸府就賞銀千兩。若是誰能找到張主事,賞銀萬兩黃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管家聽了連忙應和下去辦事了。

很快的這個消息就在整個滄州城傳開了。有來報消息者多,但消息屬實者幾近於無。陸府的人一時間急的倒是有些焦頭爛額。

而事情卻在張力失蹤的第四天有了轉機。一大早,一個梳著雙角的男孩將一封信送到了陸府家丁的手上,同時附贈的還有張力用的腰帶。

這下整個陸府都被驚動了。那個小男孩被抱著見了承曦。

“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讓我把信送來的。”小男孩吃著剛買來的麥芽糖,聲音有些怯弱回答道。

承曦又將手裏已經看完的信遞給其他人。染墨最著急,直接就搶過那封信看了起來。原來那封信上說張力人現在落在他們的手裏。若是想救張力,就讓承曦和染墨在明天巳時去邕寧縣的一座月老廟前相見。

這信看得人一臉懵然。

邕寧縣是滄州城隔壁的一座小縣。那裏的月老廟十分有名,每日都會有許多人慕名前去求姻緣。現在張力被擄了,讓兩個女人白天去月老廟救人,這事怎麼看著都透著蹊蹺。

亦或者,從張力被綁架起,事情的發展就處處透著蹊蹺。

承曦實在是猜不透綁架張力的那些人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第二天天蒙蒙亮,承曦和染墨還是乘坐著馬車去了邕寧縣。承霖則是帶著一幫人偷偷跟在他們身後。

邕寧縣的月老廟。

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承曦和染墨混在人群之中,既迷茫又無措。

信上隻說讓兩人來月老廟等著,下麵的事就一句都沒有提。她們現在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或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時間過得極慢,兩人在拐過一條街道時,卻被身後洶湧的人群往前擠著湧向了另一個岔口,兩人差點走散了。

好不容易的兩人被擠到了一座剛搭建不久的戲台前。承曦被染墨扯著衣角往戲台上看去。戲台上掛滿了紅綢,整個場麵顯得喜氣洋洋。

承曦又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戲台前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而且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女人。

“這位大姐,請問一下,這裏今天為什麼這麼熱鬧?”染墨向旁邊的一個女人打聽著。

那個大姐將兩人打量了一遍,看到承曦時,臉上就多了些不悅,還是染墨陪著笑恭維了那個女人許多好話,那個女人這才不悅的說著,“你們是外地來的吧。今天在這個戲台前有人要拋繡球招親。”

“那拋繡球招親怎麼就這麼多女人了?”這種時候台下圍著的不該是許多想要抱得美人歸的男人嗎?怎麼這個台下圍著的都成了女人了?

承曦的問題換來了那個女人的一記白眼,那個女人冷哼著才又說道,“廢話,這台下都是女人,那當然是因為今天在台上拋繡球的人會是個男人了。”

男人拋繡球,女人來接。

誰接到了繡球那個男人就“嫁”給誰。

承曦和染墨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的迷茫又都加深了一層。

這到底在搞什麼鬼?

“咚嚨嚨!”一陣敲鑼聲響起。

本就熱鬧的場麵一下子更加喧鬧起來。兩人不得不再看向台上,台上這時走出一個身形挺拔如蒼鬆的男子,男子頭戴一頂黑色玄帽,帽子的幕離遮住了他半邊的臉頰,隻露出了一個仿若被劍削刀割過的俊逸下巴。

剛才回答她們話的那個女人看了一眼台上的男人,狂熱的又對承曦他們說道,“台上這個男人前幾天來的邕寧縣。他讓人張貼了紅榜,說是要在今天拋繡球招親。為此他還特地在邕寧縣最大的茶館露過一次麵,聽那些見過他的人說這個男人長得比天上的神仙還要好看。不但如此,這個男人還一擲千金買下了邕寧縣建造的最奢華的庭院。你們說這樣長得又好看又有錢的男子要入贅嫁給你,你不要啊?”

周圍狂熱的歡呼聲都在仿佛回答著女人的話。又帥又有錢的男人,她們要!當然要!

承曦和染墨這回是徹底的被搞懵了。張力呢?她們是要來救張力的,不是來參加這勞什的拋繡球招親的。

“咚咚咚!”台上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鑼聲。台上那個男人這時手一抬,從隨從手裏接過一個繡球。紅色的繡球被他高高的舉起後,他環視了台下一圈,最後用力往台下一拋。

承曦根本不想接這繡球,可天不遂人願,她眼見著有一抹黑影向她砸來,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這一接就將繡球接到了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