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秋日的蕭瑟越發明顯起來。
從碧晏樓二樓雅座望下去,長安城內車水馬龍,奔走不休。似乎就是整個盛唐的濃縮在一隅。仿佛是含情的微風撩開了仙姝的麵紗,微露一點蕊紅如杏的丹唇,便能嗅出麵紗下的絕世容顏、仙姝國色。
單籠金乳酥在竹製的小蒸籠裏冒著熱氣。這樣隔著看過去,坐在對麵房遺直的臉幾乎有些氤氳的看不清,不過愈加的顯出了朦朧之中的美好輪廓。
霧裏看花也就是這個效果了吧。我暗暗想著。
修長的竹筷落在我麵前的碟子中。落下一個灑著金色糖霜的乳酥。
“汐悅,你不是最愛吃甜點嗎,愣著做什麼。”房遺直的聲音永遠都是這樣,哪怕是提醒你的失禮,亦帶著難以拒絕的關懷。
“哦。”我遲鈍的低頭,拿筷子戳了戳軟軟的點心。兀自回味他言語裏的溫柔和關切,幾乎要竊喜的低低笑出聲來。
“大哥,我倒是有點汐悅。我覺得,她今天估計吃不下什麼。”房遺愛揶揄的撇撇嘴。
“哦,”房遺直也頗具兄長風範的揀了一塊翠玉綠豆糕放在三哥碗中,才緩緩搭腔,“為什麼?”
“除非,二哥和大哥換個位置。說不定汐悅就能胃口大開!”他用肘部撞了撞二哥房遺則。擠眉弄眼。
“為什麼我要和大哥換?”房遺則也顯然摸不清頭腦的樣子。一臉茫然。
房遺愛清了清嗓子,絲毫不理會我威脅的目光,徐徐說道,“二哥沒聽說秀色可餐嗎?有大哥坐在汐悅對麵。汐悅就光顧著飽眼福,不記得飽口福了!換容貌欠佳的二哥坐過去,我保證妹妹立刻專心致力於吃東西。”
他這一說話,立刻得罪了我和房遺則。都輪不到我來教訓他,就見房遺則豎起拳頭威脅他了。
房遺直也不阻止,任他二人笑鬧。
“兄弟鬩於牆,唉……房家不敗也難啊。”一個明顯諷刺嘲弄的嗓音刺耳的響起。
我立刻側頭看去。隻見一個肥頭大耳,官吏服色打扮的男子正一臉挑釁的看著我們。
“何大人有禮了。”隻見房遺直麵色分毫不變,隻在位上舉起酒盞示意。
而所謂的何大人一臉的輕蔑,倒也端起了酒盞,悠然道,“光祿大夫這杯酒,何某恐怕不敢當。若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了令尊的晦氣,落得個晚節不保,真是……唉。”說著,酒盞微傾,酒漿就這麼流瀉在地。他桌上一群酒客立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房遺愛早已按捺不住,要不是大哥拉著他。隻怕就要惹禍。的確,房家三子在朝中皆居高位,此種情態下,若不小心被小人參上一本,隻怕房家處境更是為難。況且,貌似這位何少府監品級與房遺直相當,非常難辦啊。可是……那是對男子,士大夫來說的。像我這種沒有見識的婦孺深閨,自然例外。不論我說了什麼,儒生雅士也隻做婦人愚見,不會與我較真。
於是,我推開二哥拉著我衣袖的手。就站到了廳中。我先對著何大人施禮問候,又用最粘膩的嗓音道,“以何大人的品行,自然不用擔心什麼晚節不保之事啊。”
他斜睨我一眼,一副高傲自得的模樣。
“算你這丫頭有見識。”
那一桌子人又紛紛附和,舉杯致意。說什麼大人高風亮節雲雲。
“大人知道晚輩是如何看出來的嗎?”我以無比崇敬的眼神看著他。
他鼻子一哼,頗是滿足道,“說。”
於是我就說了,“大人額寬眼陷,此乃勞神之像啊。”
“何大人日累萬機啊,為大唐勞心費神辛苦了。”立刻就有人溜須拍馬。
“是啊。眉宇一股青色。隻怕大人是豔福不淺,勞累過度吧。真是讓人羨慕啊。”我尾音拖的長長,“本來就沒什麼節操可言,哪裏來的不保一說呢。你們說是不是啊,各位心明如鏡的大人?”我慢吞吞的說道。
“汐悅,回來。”房遺直的嗓音有明顯低沉而威嚴。我隻有轉過身,看到他一臉陰韻,二哥一臉快要暈倒。而房遺愛倒是一副大開眼界的模樣,就差鼓掌歡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