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丘也與汝,皆夢也。予謂汝夢,亦夢也。
夢不過是思想中不可言訴的表達方式。我想不管昨夜再如何的真實,那也隻是我過於敏感而已。所以我並不打算將夢魘的事告訴尉遲瑄,反正我現在和他撇清割席,再無瓜葛!
又到了晚上,入睡前,不斷的做了心理暗示。又喝了一大碗安神湯,才縮進錦被裏睡了。這一覺似乎睡的很沉,但是又是紛至杳來的夢境,如掙紮在秋風中無數的蝴蝶。用力的扇動著蝶翼,擁簇在一起,熙熙攘攘、密密匝匝……空氣中都是蝶翼上灑落的鱗粉,迷惑著人的思維。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隻覺得所有思維,這個身體都不在我的控製範圍內。仿佛是並行在濃黑的夜色中,漂浮在無盡的潮水中,有種隨波逐流的意味。
有點迷茫,所以索性就放棄了。如果隻是夢的話,那麼,就這樣吧。何必去掙紮呢,隻要我不醒來……這世界就不在。
腳步輕的如悄然出現在牆頭的貓。手指接觸到門廊上的牡丹花浮雕,嘴角不自覺浮起了一縷飄忽不定的笑。我輕輕用力,推開了這扇門。
手緩緩抬起,雲絲蝶袖裏微露出了一截翡翠手釧。手指顯出詭異的青白之色,卻又纖細合度,仿佛是溫潤的羊脂玉卻蒙上了一層青玉的光澤。一種強烈的嗜血的欲望扼住了呼吸,手指突然凝起了淒厲的力度,仿佛是古墳裏伸出的枯骨,渴望著床上那人的生命與鮮血……
手釧因為激動碰撞出了輕聲脆響。
“誰?”
房內突然燃起了一豆燭光。我忍不住舉袖掩住臉,黑暗裏承受不了哪怕是這樣微弱的光。
他的嗓音有些熟悉,帶著些許的詫異,“房汐悅?”
是在叫我嗎?我有些茫然的放下衣袖。幽暗明滅的燭火下,那人嘴角含笑,長眉微挑。黑亮幽惑的眸子裏恍有一層迷離不定的光。長發疏落在肩頭,手指不緊不慢的係著寢衣的衣帶。襟懷半敞,露出一片玉色迷離的肌膚。依稀有點情色斐然的味道……
“汐妹妹,這麼晚了有事嗎?”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伸手拿過了花鳥雀屏上的紫色流雲紋深衣,向我步步行來。“我很好奇,你是這麼從房府溜出來的。又混進皇宮的。這裏是東宮的客房啊。”他將深衣覆在我身上,有些詫異的詢問著。
我淺淺笑了。眼瞼有些迷離的低垂,嘴唇微微抿出美好的弧度,甚至可以感覺到頰上躍然而現的淺淺梨渦。
“汐妹妹,就是急著來見我,也該披件外衣……嘖嘖嘖。你要是著涼了,我可是會心痛的哦。”他煞有其事的說著,為我係著衣帶,手指有意無意的拂過我裸露在外的肌膚。他有些玩味的看了我一眼。就看見了我這樣的笑容。一瞬間,他的眉挑了起來。有些不明所以的詫異和等待趣味。
一種近乎清澤悅耳的嗓音,柔情之中的膽怯,天真之中的羞澀的聲線,仿佛不是從我喉中發出,“瑄哥哥。”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
腳尖微點,宛如輕盈的蝴蝶般撲入他懷裏。他似有一瞬的失措,又甘之如飴的抱緊了我。
是誰?他到底是誰?眼底無限流光,手指溫熱適意,慵懶之中的高雅。
而我到底在做什麼?隻是一瞬的掙紮,就煩悶了起來。
思維遲鈍的掙紮著,想要擺脫什麼的控製。但是,手指就依舊柔順的解開了深衣的衣帶,那件紫色的袍子就飄飄搖搖的墜了下去。
身上那件繡著玉蘭的柔絲寢衣,帶著月光的半透明的迷離。襟口處繡著一兩朵玉色的花瓣,有些引誘的意味。
但是,心底浮起的卻與這旖旎全然不同。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嗜血的渴望!那種迫切和渴望,逼的人近乎瘋狂!而這抑製不住的瘋狂之中,又滋生出那一點理智的驚恐!
不要!不能殺他,他是……誰?
尉遲瑄!
仿佛是整個夢被驀然打斷。思維一下還無法適應的痙摩,顫抖。我想要拭拭額上的冷汗。卻驚恐的發現,我的手全然不停使喚。它沿著尉遲瑄的臉緩緩下滑,撫平了他襟口的褶皺,慢慢向他後背滑落……
這竟然不是夢啊!我居然自己跑到了尉遲瑄的房裏勾引他!我是哪根筋抽到了?
我的臉緊伏在他胸口,甚至可以聽到他略顯急促的心跳。
緩緩仰頭,眼波流動,滿是柔情。嘴唇微啟,不明所以的引誘。
“汐妹妹。”他近乎呢喃般的說道,手輕輕抬起了我的臉。慢慢低頭……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微微冰涼的長發覆蓋到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