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靜。
元斟幾人沐浴入眠,路行止實在睡不著,索性出門遊蕩。起身忽覺背後似有人靠近,帶著一種危險的氣息,警惕手刀回身,險些擊到來人。
“木蝶?”
木蝶:“還沒睡?”
路行止點點頭,“睡不著。”
陰雲漸來,木蝶便與路行止一起走路散心道:“雖然我爹爹平時直來直去的,但是比之南巡查司喜歡戰爭平定,我爹爹更注重民心,所以爹爹其實也很敬重千山掌門的。路行止,假如有一天你回北疆,也會民心為上嗎?”
“我倒是想回北疆,但是……”路行止笑道:“我的心沒有那麼偉大,雖然曾是北疆子嗣,但我自小就喜歡獨自闖蕩江湖,做一名無拘束的俠客,就像現在這樣。但是,我仍舊是北疆之子,仍舊要報仇,找到王叔恢複北疆,在那之後,我就不管了,我要獨走江湖、行俠仗義去,木蝶,到時候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木蝶沉默了一會兒,路行止試探又道:“木蝶?”
“雖然很不好意思說,”木蝶道,“但是,我願意。
我喜歡這樣的你,為自由而生,不為北疆牽絆的你。”
陰雲已飄過去,撒下背後的月光,忽而明了些。
“啊?什麼?你說什麼?”路行止方反應過來似的,不經意看向身側,木蝶的臉溫靜柔和,微微一笑:
“回去吧。”
二人返程,就見幾個小孩追著幾顆光點跑過,木蝶上前叫住了他們,“這麼晚還出來玩,不怕碰到邪物嗎?”
那幾個小孩爭著道:“不怕啊,邪物從來不吃小孩。”“而且有哥哥姐姐保護。”“姐姐你看,是發光的小蟲子!”
幾隻小蟲子冒著藍光飄來飄去,小孩撲上去,小蟲就像受驚似的亂飄散開,翅膀沙沙作響。
木蝶道:“是螢火蟲?”
小孩們興奮起來,“真的是螢火蟲嗎?”“書上說的螢火蟲嗎?”“好美啊。”
“是魂蟲。”路行止上前來道,“此物發藍色光,翅膀較大,通體近若透明,定是魂蟲。”
小孩子又要去抓,管他是什麼蟲呢,好看就抓。
木蝶:“原來如此,很少見。”
“北疆地帶適合它們生存,總是伴著風雪出現,有時候雪光點點,和它們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雪還是蟲。”路行止輕輕抓住了小孩們去抓蟲的手,動作語氣不知為何輕柔幾分,俯身告訴小孩:“魂蟲是不能隨便捉的。”
小孩子隻好抽回了手,路行止微微一笑,還記得那年小路行止好奇的問自己的王叔,“這麼好看,為什麼不抓起來養著啊?”
那時王叔也是半大孩子,像個小大人耐心解釋道:“魂蟲向來超度亡者靈魂,使它們安息,是很溫柔的生命,莫要去驚擾了它們的靈魂。”
魂蟲藍光飄忽,幽幽淒美,翅膀沙沙而動,拂過陰雨靜謐的白雪草木。
小路行止就纏著小王叔,“給我唱那首歌好不好。”
“什麼歌?”
“就是那首小魂蟲的兒歌,我聽外麵的小夥伴唱過。”
“那好吧。”印象中王叔總是會答應小路行止的任何要求,無奈哄著小路行止唱起民間的兒歌,薄唇輕啟,流露出路行止記憶中此生最難聽的聲音:
“沙沙沙,沙沙沙,
在和魂靈說什麼悄悄話;
蟲兒啊,蟲兒啊,
下雪了你怎麼不回家;
飄著啊,飄著啊……”
小路行止當即狠狠捂住耳朵,那絕對是路行止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幕,王叔非常巧妙的避開了每一個優美的調子,組成一首參差不齊、支離破碎的爛歌,不堪入耳,路行止這一日的童年堪稱慘烈。
回憶的片段一閃而過,路行止索性也給小孩子唱起來,用標準的調子唱出,溫和的聲線倒不太符合他平日裏的浮躁:
“沙沙沙,沙沙沙,
在和魂靈說什麼悄悄話;
蟲兒啊,蟲兒啊,
下雪了你怎麼不回家;
飄著啊,飄著啊,
淚光的小燈照亮了誰呀;
蟲兒啊,蟲兒啊,
你是不是也沒有家……”
木蝶好言一番,才讓小孩子們聽話。
路行止看著孩子們可憐巴巴樣子,不禁好笑,拍拍他們,“走吧,哥哥姐姐送你們回去,可別半路亂跑了。”
“哦……”小孩子貪玩,雖極不情願,但也乖乖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