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
許鶯鶯被嚇了一跳,竹音聲驟停,但在看到清來人時眼睛裏的光彩瞬間恢複,驚喜喊道:“秦大哥!”
她急切地站了起來,可是因為久坐雙膝有些麻木,差點跌倒,還是秦西大步上前扶住了她。
眼前的男人高了她許多,許鶯鶯扶著人的胳膊抬頭去看他,看到他額前的短發染上了雨水,遮住了劍眉,半垂在寒潭一樣的眼眸前,他神色有些凝重,應該是一路匆匆找來的。
許鶯鶯感覺心口像是被火爐包圍著一樣暖烘烘的,她睜大了眼睛去看秦西,正要開口,胳膊上傳來的力氣大了一些,被秦西壓著坐了回去。
秦西記得男女授受不親,沒離她太近,等她坐下了道:“他欺負你了?”
許鶯鶯還仰著臉看他,眼神像春光一樣明媚,聞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誰,下意識地搖頭:“沒有。”
秦西不置可否,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許鶯鶯有一種被看穿了的難堪感,她眼中光芒消散,垂下了眼睫低聲道,“他抓我手……我不喜歡。”
“那你就不回家了?山裏不冷嗎?”秦西有些恨鐵不成鋼,看著她霜打的茄子似的可憐模樣又罵不出口。
許鶯鶯低著頭沒吱聲。
沉寂片刻,秦西重重歎了口氣,語氣鬆軟了許多,“不喜歡就大聲說出來,大聲嗬斥他,他敢動手你就躲遠點拿東西打他,他又動不了,你怕什麼?”
“我打他?”許鶯鶯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秦西。
算了,她年紀小,沒見過世麵又不懂事。
秦西心中自我說服,然後反問道:“你怎麼不能打他?你阿翁阿婆把你養這麼大是讓你任人欺辱的嗎?”
“當然不是!”許鶯鶯大聲否認,然後眨了眨眼睛猶豫道,“可是我不會打人……”
真是笨死了!——這句話是秦西隻是在心裏說說,說出口的是:“他現在和個廢人沒什麼兩樣,你假意屈服然後離遠點,拿了竹竿或者樹枝往他傷口上抽,他能把你怎麼樣?”
許鶯鶯歪了下腦袋,想著自己用竹竿抽荀盛嵐的畫麵,感覺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斂了去,臉頰一鼓道:“那他好了之後找我報仇怎麼辦?到時候我可就打不過他了。”
秦西剛才循著聲音找了她一路,現在滿腦子都還是那陣迷茫無助的曲調,他看著眼前天真的小姑娘,她還氣鼓鼓地瞪圓了眼睛——這雙璀璨雙眸最後是被荀盛嵐名正言順的皇後親手剜下來的,隻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整日以絹帶遮擋著。
十五歲救人,十六歲進宮,十七歲成了廢人。
秦西心口鬱結,思緒幾度浮沉,最終沉聲道:“我幫你。”
許鶯鶯並不知道他這簡單的幾個字經過怎麼樣的糾結,也不知道這幾個字代表著什麼樣的承諾,她隻是覺得有人願意保護自己,就開心地笑彎了眼睛,拍著手道:“好呀!那我就不怕他啦!”
秦西見她這樣就覺得她還是個天真的小丫頭,別人隨口說什麼她都信,更是堅信若是沒有人護著她,即便不是荀盛嵐,她也會被別人哄騙得很慘。
算了算了,她救我一命,那我就護她三年,把她交到她親生父母手裏以後再走吧。
秦西想通了,深吸了口氣,問她:“腿腳還能不能走?”
“能呀,本來就沒事。就是……”許鶯鶯動了動腳,然後朝洞口荊棘草下泥濘的地麵一努嘴,嘟囔著,“太髒了,都是泥……”
她腳下一雙小灰鞋幹幹淨淨,一點泥都沒沾到,看得秦西有些頭大,“怕沾了泥,你就不打算回去了?要在山洞裏過夜?”
秦西剛進來時就看到一旁放著的竹籃和油紙傘了,明明帶了傘卻寧願挨凍也不願意踩著泥回去?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知道小姑娘愛幹淨了,但也沒想到她愛幹淨到這個程度。
許鶯鶯還覺得自己沒錯,拉著他的袖子興致勃勃地給他指著山洞裏的東西:“這裏可以住人的,可幹淨了!是阿翁以前打獵時收拾的山洞,來不及回去了就將就一晚,秦大哥你看……”
秦西借著洞中燭光掃視了一周,山洞不大,但是勝在幹淨,甚至還有一張小木桌、一卷被褥和幾隻蠟燭在。
確實可以將就過夜,但終究比不上正經的房屋,也不太安全。
洞中燃著的燭光微動了兩下,許鶯鶯又說:“我出來的時候怕下雨了就帶了傘,可是忘了換舊鞋子出來了,就回不去了……”
她出門時慌裏慌張,還記得挎籃子拿傘就很不錯了。
說著說著她秀氣的柳葉眉蹙了起來,有些為難道:“可是這裏隻有一卷被褥……”
她偷眼瞧秦西,被抓了個正著,秦西簡直要被氣笑了:“你自己不回去,還要讓我一起在山洞裏挨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