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一橫,人兩段。

隻剩下兩個大漢一個折扇書生,揮舞著刀和扇子,在我周圍上竄下跳,尋找機會置我於死地。

七八尺的大漢在小拇指大小的樹枝上掠過,樹枝隻是晃動了幾下。若在平時,我一定會感歎他們如此的高超輕功。然而此刻,他們在我眼中,卻是步履蹣跚的老者。他們活到現在,不是他們輕功有多麼好,而是他們沒有衝在前麵。

李無中和我像是一對師徒,他是師父,站在不遠處檢驗著我的一招一式。

折扇書生給兩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倆大漢便一前一後攻過來,折扇書生自己則停在我左側的桂花樹樹頂。

三麵包圍。

以我剛才的速度,在他們包抄好之前,我早就不知轉到什麼角落去了,可是我沒有動,任由他們包抄。

兩大漢沒有直接砍過來,而是在我前後耍著刀,緩慢地往前挪。他們應該隻是幌子,真正的危險來自桂花樹上的折扇書生。

我突然搖擺起來,感覺骨頭都要搖得散架,倆大漢的刀鋒貼著我的前胸後背劃過,稍有不慎便會被切成肉片。

耳畔響起一陣“叮叮當當”的脆音,右側已是滿地鋼釘,斜著插入腳下的青磚。倘若剛才被任何一針打中,不是穿身而過就是紮入體內。出手攻擊的果然是折扇書生。

“九尺釘,玄雲寺。”李無中突然說道,聲音很輕,像是在喃喃自語。

折扇書生一愣,回頭看著李無中,莫名地笑了起來。

良久,折扇書生笑著說道:“兄台既然知道本寺威名,還不下跪求饒?”

說完,折扇輕擺,李無中和我同時騰空而起,視線越過屋頂,看見遠處一座掛滿大紅燈籠的雙子樓,那便是青龍客棧。

又是一陣“叮叮當當”的脆音,兩大漢待在原地,成了兩個杵立的馬蜂窩。

李無中慢慢飄下來,落在原來的位置。而我則飄進了大堂,落葉一般,從未感到過這麼輕盈。

大堂裏還有一個人,便是沙家幫的幫主沙守義,坐在大堂的中間,眼睛看著院子,保持一個要起身的姿勢,蠟像一般一動不動。

院子裏,折扇書生還在看著李無中笑。

九尺釘和玄雲寺都沒聽過,不知道什麼來頭。這折扇書生似乎是個高手,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實力。

李無中沒有反感折扇書生的笑,隻是冷冷地說道:“你笑夠了,可以上路了。”

折扇書生看上去很讚同李無中的話,折扇一收,又是一陣脆音,卻比前兩次更加猛烈,更加持久。

脆音過後,李無中站到了我的右側。

我沒看見紛飛的鋼釘,也沒看見李無中是怎麼站到我身旁的,隻看到折扇書生僵立不動地立在院子裏。

他已經不會動了,因為他已經死了,兩條血流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我這才發現我周圍散落著一圈鋼釘,沙守義的周圍也是。

沙守義突然能動了,一跤摔倒在地,驚恐地說道:“無形算子,你是…”

話沒有說完,人頭先落地,被我一刀揮落。

我回頭看著李無中,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或者隻是回頭看看。

李無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大理石雕刻成的石像。

“走吧,回去睡覺。”李無中說道。

我默默地站起來,感覺魂魄回到自己的身體,可以自己站起來自己走路,卻又似乎更加不受自己控製,李無中說什麼,我便去做什麼。

李無中朝沙守義的屍體上撒了一點白色的粉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夏天被太陽暴曬的藕池散發出來的味道,沙守義的屍體一點一點地消失。

李無中提著我往圍牆外飛去,回手又朝院子撒了一把。我回頭看去,鮮血澆蓋屍首的院子隻剩下散落的刀劍和一些沒有化盡的布屑,沒有人能夠想到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血腥屠戮。

我們回到青龍客棧,一切的動作都任由李無中指揮,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幹些什麼。

房間裏安靜地可怕,李無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我懷裏是一個熟睡的少女,赤身露體熟睡的少女,睡得很甜很安靜。

此刻的我已然沒有任何欲望,隻是緊緊地抱著她,如同抱著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害怕稍一鬆懈就會墜入萬劫不複的十八層地獄。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沾滿了鮮血,我把頭深深地埋進她豐滿的胸間,壓得喘不過氣來,腦袋裏揮之不去的卻還是血淋淋的畫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說話聲開始嘈雜起來,我的腦袋越來越沉重,分不清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裏。

“哎喲…大爺…你弄疼我了…哎喲…”懷裏的上等閨女醒來說道。

我伸出頭來,聽見李無中在門外喊道:“師弟,起來了,陪我去喝茶。”

她果然睡到了晌午,而他似乎已經忘了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