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迎著李無中,也化做一道身影。

我果然還是太弱,看著兩道身影在眼前交織,卻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整條街似乎隻剩下我一個人,對著搖擺的燈籠和翻飛的幡布。倘若沒有木頭斷裂的聲音時刻提醒,我一定會以為是半夜夢遊才來到這裏。

一直沒有明白李無中帶我出來殺人的目的。倘若是想要把我培養成一個殺手,絕對是找錯了人。我連馬步都紮不穩,實在不是練武的材料。

曾經我以為我的一生會在無極觀懶散地度過,由一個小道士慢慢變成老道士,每天吃飯講道睡覺,順便調戲調戲良家婦女,不用去經曆世間的各種冷暖。如今站在這略顯陰森的街頭,很難再繼續想像原本屬於我的人生。

上次殺的沙家幫那些人,至少還知道他們是群惡霸,知道他們平時都幹過些什麼。而這次在朱府,連他是否姓朱都不能確定。那麼下次呢,下次會在哪裏,會殺什麼人,隻能等待李無中來解答,或許連他也還不知道。

原本還算幹淨的街道已經變得有些狼藉,不仔細看也許還會以為遇見什麼鬼怪,店鋪的門窗會自己斷裂,台柱會自己倒塌,平滑的青磚牆麵會自己變得斑駁。等到明天大家趕來這裏,估計沒有人能夠想像到,今天晚上的切磋造就了這一切。

倒黴的是這些商家,明天才能發覺原來今天晚上有一場噩夢等著他們。

好在噩夢還是夢,還可以醒過來。醒來之後,罵罵天罵罵地,再罵罵官府,然後收拾收拾爛攤子,繼續開門做生意。

有些人卻不會再有這個機會。

對我來說,這是個好機會,逃跑的好機會。

雖然不清楚他們誰占據優勢,反正暫時是分不出勝負,應該騰不出手來管我。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然而,我錯了。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氣浪將我拋出數丈之外,一頭撞在台柱上,頓時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我居然躺在儒風閣的床上。

昨晚摔得不輕,渾身如同剛被誰拆開之後重新拚接起來一般,每個關節都需要重新磨合,尤其是上半身,稍微挪動就疼得深入骨髓。

門外有人推門,我連忙眯起眼睛,假裝還沒有醒過來。

進來的是一個梳著道姑頭的小姑娘,白皙的臉龐上還來不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明亮的大眼睛如同高山岩縫間滲出的溪流一般清澈。在這般煙花之地還有這麼幹爽清純的女孩子,著實讓我驚訝。

小道姑放下手中的托盤,徑直朝我走過來。我覺得有必要調戲一下她,渾身疼得不行,正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見她伸手過來,想要摸我的額頭,我趁她不注意突然瞪大雙眼,衝她吐出舌頭。小道姑頓時如同一個受到驚嚇的兔子,往後彈出數十步,震耳欲聾的驚叫聲幾乎要把我的耳膜撞破。

反應這麼大,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反而覺得被調戲的人是我。

“你...你...你...”小道姑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什麼你啊,小道姑?”我學著她的腔調說道。

“我...我才不是道姑。”小道姑還沒有從驚慌中回過神來。

“你...你想幹什麼?”我繼續裝著腔說道。

“我是來看你醒了沒有的。”小道姑有點懊惱地說道。

“我醒了,然後呢?”我說道。

“然後...就起來吃東西啊”小道姑說道。

“你是來服侍我的嗎?”我要是能爬起來,早就爬起來了。

“是啊。”小道姑說道。

“那還不趕緊端過來喂給我吃啊,要餓死了。我受這麼重的傷,怎麼還起得來。”我假裝氣急敗壞地說道。

小道姑很不樂意地擠了一下鼻子,還是把桌子上的托盤端了過來。

我沒有問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還不確定什麼可以知道,什麼不可以知道。更何況,我隱約覺得有一雙眼睛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