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重察覺到他對杜佳茵有一絲絲心動的時候,是在帶著她去五台山之後。
一百零八級台階,已經走過了,她卻要再重新走一次。
陸景重負手站在一片空地上,看著穿著厚重棉大衣的杜佳茵一蹦一跳地跑下去,然後十分認真地踩著台階,一級一級,忽然覺得很好笑。
等到還有一級的時候,他俯下身來,張開手臂接住了她。
而後,在山後的寺廟裏,她雙手合十虔誠許願的模樣,就那麼猝不及防地闖進了他的心裏。
他承認,最初的最初,隻是想用她,讓陸正宇放鬆警惕,然後脫離出這個圈子。
可是,後來,某一天發覺出這種感情,卻是根本來不及提防的。
這種感情,剛開始是源於一點點的動心,也是一點點喜歡。
隻不過,喜歡兩個字,真的不足以讓他傾盡所有。
所以,直到他拋下杜佳茵離開,去美國,杜佳茵也隻算他曾經喜歡過的第三個女人。
可是,就是這樣一份感情,在他來到美國之後,時間越久,越是像葡萄酒一樣,釀的醇厚悠遠。
一度,夜晚失眠,他一度要靠服用安眠藥才能睡下,可是慢慢也就有了抗藥性,需要加大劑量,方元東給他開藥,到最後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依靠藥物。
時常午夜夢回,他就會看見一張滿臉都是淚的臉,眼睛哭的紅紅的,問:毛毛,你什麼時候回來?
陸景重想,這一份感情,到底起因是什麼呢?
第一次,他喜歡蘇晴,追蘇晴,或許是幼稚的喜歡,已經分辨不清楚了,但是結果,卻是蘇晴喜歡上了陸正宇,陸正宇因為蘇晴,報複陸景重。
第二次,他和耿雨霏之間的愛戀,是源於耿雨霏的不堅定,最終夭折,他沒有一點悔恨,好像終於了解到她的真正麵貌。
而這一次,錯誤的一方,卻是他。
是他在給了杜佳茵希望以後,又將冷水潑在她身上。
有時候,就是因為負疚,才會將一向葡萄加上酒精,釀成了香醇的葡萄酒的,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現在在美國,在國外,國內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也不該多操心。
於是,有一段時間裏,陸景重為了發展,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廢寢忘食了。
畢竟在國外,華人的發展原本就是比較難的,有時候通宵過後繼續工作一整天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薇薇知道陸景重的心事,終於也放鬆了口徑:“你想回去,也要看用哪一種方式回去。”
當然,薇薇的話外音就是,既然已經出來了,如果沒有成功,那還有臉回去麼?
陸景重聽了這話,笑了:“薇薇,你不用拿這種話激將我,我有分寸。”
這是陸景重對薇薇說過的最常見的四個字——我有分寸。
薇薇也一度是相信了,陸景重做事沉穩,而且有魄力,能隱忍堪稱大器。
但是,在杜佳茵的事情上,她隱隱感覺到,他已經失了分寸。
人的感情,有時候當真是不受控製。
就好像應了一句話,情不知何所起,一往情深。
在美國呆的這三年,經受過許多,也終於算是有了名氣,因為一部電影的參展,在國內也算是重新火了一把,有心人還翻出來三年前,甚至更早十年前,陸景重參加選秀的時候,那個時候的音頻資料。
這其中必然有薇薇公關團隊的力量,更多是因為陸景重身上緋聞很少,不僅聲音好,人長的帥,不是那種沒有演技的奶油小生,所以更多是微博上發起的,自發的一些呼聲。
於是,薇薇知道,是該回去了。
可是這一次回去,薇薇卻沒有再跟著了。
對上陸景重幽沉的眼睛,薇薇說:“我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了,這一次回去,就讓高明陪你回去吧。”
陸景重說:“也不知道是誰說的牛奶麵包整天吃不習慣。”
薇薇一笑:“我都已經快四十了,但是還沒嫁人,這在國外不算什麼,到了國內,恐怕第一個就是拿我的身份開刀,你這是想要回去了就開始緋聞纏身啊,記住了,陸景重,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被人抓住把柄。”
臨走這一天,薇薇送他們到機場,陸景重擁抱了一下薇薇,說:“謝謝。”
薇薇無奈地笑著搖頭:“謝什麼,Vincent,你就是不夠狠,你不是認識顧青城麼,知道他做事的時候怎麼狠麼?”
“嗯,你給我說過。”
薇薇沒有點破,其實陸景重也可以狠下心的,隻不過心裏一旦住了一個人,也就有了軟肋有了弱點,做事總歸就有了顧慮。
換句話說,為人過於剛硬,易折。
薇薇看著一架飛機飛過藍藍的天空,留下一道長長的白色痕跡,咬了咬嘴唇:“陸景重,珍重。”
………………
這一次回國,是公司裏的人故意透出風聲的,所以,遠遠地,陸景重就看見了黑壓壓的人群。
公司派來接陸景重的私家車經過特許,駛上停機坪。
前麵有保鏢開道,車子也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出了機場。
陸景重透過車窗向外看,經過一個公車車站牌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女人。
“開慢點。”陸景重吩咐司機。
耳朵裏塞著耳機,穿著一件極其普通的衣裙,後腳跟一點一點的,背著手等公交車。
沒錯,是杜佳茵。
陸景重看向她的時候,她也看了過來,視線在半空中相碰,竟然是陸景重先移開了視線。
心裏,沒來由的就猛的疼了一下。
隻不過,現在他剛剛回國,身邊太多隱藏的危險,他還不能去找他。
公司裏內部達成了協定,說是要給陸景重找一個女友,隻是利益結合,平時公共場合出現就可以了,不要求更多親密的行為。
當時公司推薦了好幾個當紅的女明星,對他的事業都有所幫助,但是,他選擇了藍萱。
回來的第二天,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在新聞發布會的現場,他接到了周越的電話,緊接著,就看到了從車裏走出來的杜佳茵。
時間好像在一時間靜止了,周圍全都是嘈雜的聲音,鎂光燈閃爍不停。
陸景重的視線隻是停頓了一秒鍾,然後就微笑著繼續回答記者的問題。
但是,在記者看不到的袖口裏,陸景重已經默不作聲地蜷曲了手指,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杜佳茵,我回來了。
佳茵,你的毛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