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繅絲花,在齊國的意味並不好。

齊國中流傳著一個遠古傳說,就是說這繅絲花。這花是粉色的,但卻偏偏不是完美的。相傳這花的由來,是一個人間女子愛上神祗,千方百計求他留下,可是那神祗不肯,最後那姑娘為了能留住他,就用自己的血液浸了這繅絲花四十九日,這花從此就自圓滿變得少了一角。

彩雲易散琉璃碎,它有最美麗的顏色最好的外表,卻偏偏缺了一角。如同那懸崖上的花,縱然再美,也注定要使摘她的人失去生命。它就像在提醒人們,花好月圓,隻不過是他們夢中永遠不可能的幻想罷了。

後來,那傳說中的女子,用繅絲花延展開來的法陣困住神祗,讓兩人最終合葬死於一處。而那神祗的消亡,卻使得繅絲花真的就此有了缺陷。最絕望最浪漫的過往,愛恨交纏的曾經,最後那故事中的女主角,選擇了最慘烈也最美好的結局。

生同寢死同穴,帶著血色的愛情,絕望卻又美到極致。

如果我為你失去一切,你是不是就會願意永遠留在我身旁?

姑且不提這故事如何。這個匣子,如果是在平日送來那還好些,現今是在訂婚宴上,這送禮者恐怕不懷好意。但在訂婚宴上送雕刻了繅絲花的妝匣,隻能是一種意味:詛咒。送禮的人無名,卻在警告他們,你們不會有一個好結果。

整場訂婚宴立刻籠罩了不祥的氣息,而那霧氣的來源,就是眼前這個匣子。袁葉離明白,在徐州城,已經有人盯上了她和衛晟雲。

是誰?

事情就像隱藏在層層迷霧之後,她看不見真相。那人在雪山上幾乎致袁葉離於死地,甚至可能與衛晟雲的病有關,可是現今這花送來,仿佛那人在背後編織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局一步步將他們引入,而此時,他就像一條蛇順著那盒子爬到她身上嘶嘶鳴叫,告訴她,我正在看著你,而你將會死去,在不久的未來。

袁葉離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好容易才定下神來。

她說:“白鷺,打開妝匣。有人檢查過它嗎?”

就算這妝匣有危險,白鷺會武,那也不至於受傷。秋鳶道:“小姐,應該沒有。”

白鷺將它捧到較遠的地方,掏出一枚暗器,珠子彈出,最終以一種奇妙的角度開了匣,最後珠子落回白鷺手上,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匣子的鎖鬆了,稍微露出空隙來。

“小姐,可要繼續?”白鷺抬頭問。

袁葉離點頭。

白鷺看看周圍,袁葉離房中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把長長的尺,上雕刻花紋,是裝飾用的。白鷺拿起它,問了小姐一句,然後挑開妝匣。挑開是啪嗒一聲,那盒蓋落到後麵,整個盒子翻開來。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盒中隻有一張紙,紙是粉紅色的,有細細的鬆花紋路。

不是信,頂多算是卡片,不似時人常用的款式。既然不是信,那麼別的可能性也沒有了,幾行字,誰也玩不出花樣來。白鷺拿起卡片,遞給袁葉離。後者盯著這幾個字,陷入深思。

“請君入甕”

僅僅是四個字,可是袁葉離心神一亂,忘記抓住卡片,讓它掉到腿上。衣服材質十分滑,那卡片就這樣往下,最後掉入水中,字體化開,像是淚水暈染在上所留下的痕跡。月季花瓣飄蕩在上,淹沒了它。

十個字以內,能說什麼話?

這就考據寫字的人了——如果那人不停在說道理,堆砌不少詞語上去,用以修飾自己的用意,那算不得什麼難的事情,但凡是會寫字的人,都懂得要如何湊字數。然則,倘若那人隻用兩三個字解釋清楚自己來意,那就無從掩飾,隻剩最初的立意,比之那繁瑣的說法,要難上許多。

再者,如何不因為簡化而失了本來意味,也是件困難事情。

可是這個人,僅僅用四個字就表達出他的威脅之意,而且簡潔反而讓人有聯想的空間,隻教袁葉離心中惶惶不安,說不出個所以然來。